商离行料想应也是此事,他摆摆手,示意知道。
“贺七师弟在半个多月已跟我说过一切,其实我早知云山上困了当年攻打南岭的魔头,只是,”想到清阳真人可能受到魔气侵蚀识海,以致行事怪诞无常,他有些懊恼地说道,“我只是没料到,会来得……这般快……”
向晚宁失神地望着眼前长空一色,喃喃道:“事情远没有那般简单,那时掌门跟我说,他探查了那魔尊冥天的识海,发现竟是一片空白。”
商离行神色一凛:“什么?”他心中莫名一颤,忽地想到那时与白萱联手施展搜魂大法,在搜查那几名魔族探子后,发现其识海也是一片空白。
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向晚宁接下去道:“后来在东岛对战,掌门在将我打出魔茧之前,也对着那魔尊的肉身说了一句古怪的话,他说‘原来如此,原来不是你’……”
商离行眼皮重重一跳,道:“……掌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
他不可思议地望着向晚宁。
向晚宁闭上眼,凄然道:“商师兄……你知道吗,其实,有可能,那个魔尊根本是假的!”
“他从来就没有复活过!所谓魔尊只是一个傀儡!掌门一定是发现了什么,知道普通的诛魔法阵杀不死他,才决定燃出剑意,跟他同归于尽,斩除祸根!”
“这——”商离行心神大震,一时间,万缕想法自脑中飘忽闪过,他很快冷静下来,沉声问道:“向师妹,你先别急,这件事,你可有告知于他人?”
向晚宁苦笑摇头:“没有,时至今日,云山人心散乱,我已经信不过任何人了。”
商离行深深叹了口气,沉吟片刻,正色道:“好,我会派人去查个清楚,这一切交给我,你什么都不要管,只管将云山好好带起来。”
向晚宁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是,商师兄,晚宁现在最信赖的只有您了……”
商离行深深望了她一眼:“向师妹,多保重。”
向晚宁也道:“师兄,您也多保重。”
商离行与她说了几句话后,独身回到内殿,留给她独处空间。
前来吊唁的门派代表已经走了大半,内殿里空荡荡的,只余几名弟子与杂役在忙着拆卸奠堂。
他一心思索着向晚宁方才的话,在内殿徘徊不定,又想起当日那几名魔族密探是在云山脚下抓获的,遂思定想法。
他将纪清唤来,交代他留待云山几日,协助新任掌门处理事务,而后,独自一人走下云山去,看看能否从中找到些蛛丝马迹。
走到山脚下,往上一望,入眼之处皆是一片白茫茫,不见山巅尽头,更不见其云中真面目。
云山再度恢复成之前仙气缥缈的模样。
大抵是始终得不到神仙呼应,意兴阑珊,那群之前跪拜在此地的凡人少了大半,只剩几名固执不已的,仍在低头磕跪。
商离行又是好笑又是悲悯,无奈地借道而行。
再走出三十多步,绕过一片低矮的草丛。忽而日光一晃,只见一道黑影在眼前闪过,如流星般消失在一旁草丛中。
那道身影与他共闯过边界的千重影壁,与他日夜相处。对他而言,再是熟悉不过。
商离行激动难抑,脱口喊道:“谢师弟,是你吗?”
第一百零四章
那道身影似乎是早在山下驻留许久,对云山地势十分了解,几个起落即消失在商离行眼前,动作实可算流畅至极。
商离行叫了一声“谢师弟”之后,运起身法,追随那道身影而去。
满山葱郁,雾霭沉沉,二人一追一赶,掠入千里云海之中,商离行足下生风,慢慢地迫近那道黑色身影,又在后面不停喊着“谢师弟”。
那黑衣人却似有心避开他一样,在听他喊了几声后,反而飞得更快。
见他一心逃离,商离行蓦地心口一涩:“谢师弟为什么又要躲着我,他就这么不肯见我吗?”
想到谢留尘几次见面皆是对他避而不见,霎时间,他的脚步慢了下来,任由那道身影渐行渐远,直至再也看不见。
微湿的空气围拢过来,眼帘下一片阴翳,他怔怔站在山间雾霭中,嘴角勾起酸涩的笑意:“从前他就一直想走,一直想离开我……既如此,那便如他所愿吧……”
一个有心,一个无情,这份感情从一开始便是不对等的,再炽烈的爱意也禁不起无休止的一厢情愿。半年来的悲喜交加,在这一刻化为难以抑制的痛楚,他一阵仰天大笑,笑自己的痴,笑自己的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