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一觑凤姐,“当娘的就算了。”
上房里闹的正热闹,外头三个姑娘也来请安,围着黛玉好一通问,见她当真好了,才算放下心。
凤姐一指迎春,朝黛玉道:“林妹妹还不曾贺过你二姐姐呢!”
迎春涨红了脸,搅着手帕子露出娇羞的模样。
贾母道:“你二姐姐定了人家,是殿前司梁家。”
黛玉想起冬日赏梅花那事,再看如今迎春羞怯风情,忙拉着她道:“当真是件喜事儿,该当庆贺呢。”
宝玉替梁衡传过一回书信,迎春知道黛玉和宝玉好,疑心她也知道这秘事,越发羞臊了。
还是贾母道:“男女婚嫁是人之大伦,你与那梁小子是正经的未婚夫妻,实在不必太过害臊。”
迎春这才勉强坐直了身子,“孙女省的了。”
几个小姑娘说起过定的琐碎杂事,很是津津有味。凤姐是经过的过来人,见老太太并不很忌讳,便一一把那三书六礼说给她们知道。
惜春还不知道害羞,只会嫌麻烦,三个大的都有些红了脸。
贾母便道:“这婚假之事,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咱们这样的人家,又何曾盲婚哑嫁过?便是你们敏姑姑那会,也是教她自己先相看上了。”
三春也常听嬷嬷说起这位姑姑的旧事。那会府里正煊赫,弹琴读书、管家理事,真真是说一不二。那派头气势才是正经的公府小姐,吃穿用度比她们如今强了不止百倍。
至于敏姑姑和林姑父的姻缘,倒是头一回听说。
老太太却不详说,只说了这么一句就罢了。
“正经闺秀女儿,虽说要以德行为重,却不能念那《女则》、《女戒》念傻了,一点自己的主意都没有。嫁鸡也去、嫁狗也随,糟蹋了自己不说,还把子女也耽误了。”
这话说中了探春的心病,让她很是受了一番震动。
老太太话锋一转,又道:“但若是忘了规矩,做了那轻浮浪荡的女儿,却也是贻害终身。这里头的度便要自己把握,有情致而不落于浮艳,才算是晓得了女子的安身立命法。”
凤姐陪着小姑子们听了,也品出些味来。
譬如那尤二尤三两个,还有那拖到老大的傅秋芳,虽是被家世、亲人所误,也是她们自己不刚强,浮萍似的随波逐流了。
而那被规矩教傻了的,譬如槁木死灰的李纨,便是自误了。
这些人她原先是一个都看不上的,如今却有些可怜起她们来。她要不是托生在王家,还不知道成个什么样子。
说到底还是世道害人。
老太太等着贾赦面圣回来说话,还有那女婿说不定也要登门,便把孙女们留着叙话,打发凤姐主仆自去。
凤姐心里迷迷糊糊总觉憋着口气,平儿瞧她脸色不对,忙让丰儿倒了热茶来。
凤姐拿着茶盏暖手,定定瞧着平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平儿被她看的发怵,又不敢开口问她,只得低头给她捏腿。
“二爷在哪里?”
丰儿忙道:“二爷在宫门外等着接人呢。”
凤姐挥手让她出去了,便把平儿一拉,仔细瞧她长相。
刘姥姥头回来,便把平儿认成了她,可见这丫头的姿色气度都不算差。
吃亏在投胎没投好,做了人家的奴才。
平儿心里发慌,“奶奶……”
凤姐叹一口气,打发她在小杌子上坐了,低声道:“是奶奶误了你。”
平儿是有志气想出去的,是她要留着平儿笼络贾琏,这才不肯放她外头做人家平头娘子,留在屋里做个没名没分的通房。
凤姐自家知道自家的脾气,最是个醋大不容人的。她明知平儿是个什么人,但只要贾琏给她个好脸,便要折腾平儿好几日。
平儿从没想过,这辈子能听见她说这样的话,当即落下泪来。
凤姐闭闭眼睛,叹道:“等二爷回来,我和他通个气,一起去老太太那给你求个体面,正正经经做个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