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把那东西一夺,又风风火火出去了。
春纤被紫鹃那模样吓得没敢说话,等人走了才问:“紫鹃姐姐这是怎么了?”
雪雁从箱子里翻出一个包袱,里头整齐包着七八个兜帽。
有一年宝二爷给姑娘做生日,夜里风凉冻红了姑娘耳朵,她便每年都做上一两个。
“这里多的是,也不让人把话说清楚!”雪雁跺跺脚,提着包袱往外追。
姑娘戴着那样的帽子,王嬷嬷知道了可不得念叨死她。
紫鹃脚程快,先一步送到。黛玉也没看那春兜什么模样,戴上便出了二门。
其余姊妹却犯了难。她们寻常不出门,谁会预备那东西!
雪雁小心翼翼站住脚,探头瞧一眼二门外的景色,低声问:“三姑娘、四姑娘,这是怎么了?”
惜春眼尖,一眼瞧见那包袱里露出的帽子,立刻抬手抢过一个,戴在头上高高兴兴往外头去。
探春眼一亮,也跟着惜春有样学样。
“三姑娘!”雪雁把探春拉住,“给我们姑娘带一个好的去……”
马蹄哒哒响在御街上,有时路过那多情娘子的楼下,便有抛花掷果的旖旎风流。
悟空领头走在最前,身上系个大红的绸花,坐在高头大马上,自觉有些新郎官迎亲的意思。
状元爷总比旁人有吸引力,他又生得俊俏,加诸在他身上的媚眼便更多些。
只是那鲜花香果像是中了邪似的,明明是朝他去的,却偏偏砸在那榜眼、探花身上。
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娘子,力气忒大了一些,探花郎一个不小心,竟被那果子砸个乌眼青。
这探花郎虽不曾明文规定过,却也算约定俗成,通常都要在一甲里挑个相貌最出彩的来做。
这里头样貌最好的便是贾宝玉,他与榜眼还暗自窃喜了一番。
虚名哪有实在的名次好!
谁知圣上却道:“这小贾卿乃太师弟子,太师当年便是探花郎,小贾卿合该青出于蓝才是!”
于是御笔一挥,这贾宝玉便点了状元。
而今的探花郎本就不及状元才貌,又被果子损了面相,瞧着更不是滋味。他心里欲哭无泪,却只能强撑着骑在马上。
前头就是宁荣街了。
悟空轻轻按住马头,其后那三百多匹马竟也跟着放慢马蹄,缓缓走在宁荣街上。
这速度也只比八十老翁强一点,状元公不催马,他们却也不敢催,只得这么磨蹭着往前头走。
“敕造荣国府”的匾额已能远远瞧见,寒门里出来的没见过富贵,已被那门前一对大石狮子震住了心神。
悟空目光在那三间兽头大门上逡巡,忽见大门从里打开一条两人宽的缝隙。
飘逸灵巧的袅娜娇女搀扶着白发苍苍的老太太,仰脸在街上不住的张望。后头还藏着两个华服的女子,只在衣角缝隙里偷偷地瞧。
“嚯!”
探花郎精神一振,挺直了腰板骑在马上,眼风偷着往那少女面上瞧。
状元郎一骑当先,后头各人排成两列,方位上他便是离那国公府最近的一个,看得就比旁人更清楚。
这小姐瞧着身量至多袅袅十三余,头上虽带着帽,那泻下的如瀑青丝里,却隐约可以窥见一抹玉色。
佳人初见的场景并不香艳,那小姐瞧着还有些仙家高贵不可亵渎的清圣气韵,却还是教他一颗心噗噗乱跳。
“今夕何夕,得此——啊,我的眼睛!”
探花郎无故发癫,惊得马儿扬蹄一仰,登时将人摔在地上。
后头两个本就跟的紧,眼见铁蹄要踏在探花郎身上,忙把那缰绳狠狠一拉。御马吃痛,当场发起性来,不住地踢踏跳跃,拼命要把人甩下来。
这一下队伍全乱了起来,马嘶人喊纷乱不休,闹哄哄没个样子。自身都顾不得,也没兴致瞧人家公府的女眷了。
老太太原还被那场面吓一跳,见孙儿独独领在前头,并没有被牵连进去,这才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