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知她是想居中调和的意思,只笑一笑,道:“还要往大嫂子那里做针线,就不扰她歇午觉了。”
雪雁抱着大衣裳来晒,见宝钗领着香菱又走了,只低头问紫鹃:“不是说姨太太摆了酒席,正经把香菱给了薛大爷。怎么还像个丫头一样伺候姑娘?”
紫鹃皱起眉头,压低了声:“为着要香菱,薛大爷不知道和薛姨太太闹了多少回。真给了他,又不新鲜了,每日看着香菱跟死人一样。说是宝姑娘看香菱郁郁寡欢,这才让她到园子里散心。”
雪雁一想薛蟠那人命官司,就有些怕,又可惜起香菱:“气度瞧着跟咱们这些人很不一样,模样举止倒像个小姐,怎么就流落至此……”
“仿佛是江南人士。”紫鹃听人议论几次,倒知道一些,“原是没有父母姓氏的,养得大些,就卖到薛家、上京来了。”
她两人说完香菱,紫鹃又问:“方才宝姑娘来请二爷,我瞧着姑娘怎么还帮着她叫二爷去呢?”
雪雁一撇嘴,“我在屋里都听着了。她搬出太太来,姑娘再不帮着说,不知道又要传出什么话编排咱们姑娘。”
紫鹃看一眼幽窗,见翠竹掩映里姑娘正埋头抄经,轻轻叹口气:“姑娘只看重宝玉的心。”
那头悟空领着茗烟李贵出门,骑着马溜溜哒哒在街上走,想起三藏和小白龙,暗自笑一通。
到了薛蟠包下那地儿,一进门见个熟脸公子,还没想起来名,先被他揽着亲亲热热往里去。
薛大傻子已经自己先喝上了,一见他们来,忙起身招呼:“宝兄弟,紫英兄弟,你们可算来了。”
悟空落了座,瞧着桌上还有几个陪酒的貌美妓子,心里就有些不自在。
“宝兄弟今日可是稀客。”薛蟠端着酒杯敬他,“每回三催四请的,总不见你赏脸。知道的是姨丈管束严,不知道的还当你看不上我这个兄弟。”
冯紫英笑呵呵跟着一道打趣悟空,又一指座上那面如傅粉的年轻公子,“你们府里养的那些戏子,捆一处未必有琪官一个唱得好。”
悟空见那琪官望来,凤眼里含情脉脉,心知今日这宴怕是意在沛公。托了王夫人又央宝钗,最后连林妹妹也帮着说情,这薛呆子待他倒很是用心。
耐着性子和他们敷衍一番,悟空借口去出恭,果然见那琪官追来。
“宝二爷可是瞧不上我这下等优伶?”
悟空眯眯眼,对他摆手道:“忠顺亲王都甚是看重你,我哪敢看不上?”
琪官见他点破自己身份,悻悻地作个揖,“倒是我鲁莽,扰了二爷清闲。”
悟空又回到席上,和冯紫英一处喝酒叙话,斜眼看薛蟠和那妓子、琪官腻歪。
“许久不见你,瞧着跟从前倒是大不一样。”冯紫英见他端坐着,疑心是被贾政吓唬傻了,便问:“在家里都做些什么?”
“看看书,逛逛园子。”
“姊妹们一处逛?你们府上的姑娘倒是比别处多些。”冯紫英调笑道:“薛大傻子往常倒常夸他妹子,只差压倒王嫱、羞煞西子,天上有地下无呢!”
悟空瞥他一眼,突地心头一动,“闺阁里头的小姐姑娘,你们外头怎么知道的?”
冯紫英一指薛蟠:“这不是有个住在你们府里的呆霸王。”
“除了薛姑娘,可还有听见什么?”
冯紫英咧嘴一笑,给他细数:“你们家亲的三个姊妹,小时候咱们都是见过的。再有那史侯家的大姑娘,扬州来那小表……哎呦!”
薛蟠就着那妓子的手喝酒,醉眼朦胧间起了兴致。正琢磨着哪里寻个方便地界泄了火气,突听冯紫英惨叫一声,吓得一个激灵。
宝兄弟俊俏脸容映入眼帘,寻常春花秋月似的富贵相貌,此刻倒像个活阎王。唬得薛蟠腿肚子一颤,滑下那凳子,一屁股摔在地上。
“宝……”
悟空提着他袖子把人拎起来,一拳抡在他胖脸盘子上,“我妹……姐姐妹妹是你能胡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