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终有一日,她能凭着自己的办法让真相大白,只是今日,她未必能躲得过满山剑阵。
天谴令在司徒十羽的手中逐渐握紧,他就定定地站在那儿,看着被银光围绕的红衣,看着她在风中被割断的长发,看着她臂膀与腿上被剑风刺破的伤口,也看她以手中八晶杖,不知挥落了多少御剑飞行的剑修弟子。
初见时,灯光昏暗,无湛大师滔滔不绝,话语惹人犯困,他坐在武长安身后,心中已经烦闷,却见坐于对面的红衣女子,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嘴角挂笑,一边打哈欠,一边对他挑眉。
她很漂亮,是世间难有的魅色,所以那夜他跟着对方,见她出来透风时坐在溪边伸懒腰,不羁,也张扬。
于是司徒十羽道:“花容惊月影惊溪,道是仙子入仙林。”
文绉绉却直白的夸赞,包含了她的名,钟花道回眸与他一笑,明眸皓齿。
那道月下的影子,于眼前之人并无二样,依旧魅色惑人,依旧不羁、坦荡、张扬,变的,是他罢了。
“住手。”司徒十羽开口,剑阵退下,钟花道以八晶杖支撑身体,司徒十羽却不敢看她,只说:“念及旧情,今日你走,出九巍山后若再碰面,你我便是敌仇。” 司徒十羽发话, 众人皆震惊。
“令主!”有人开口正欲说什么,却被司徒十羽一道冷冷的视线瞪了过去,凡是在九巍山待过十年以上的,都知道司徒十羽与钟花道曾有过一段情, 他们要好的时候,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不论去何处都形影不离, 曾经九巍山也以为,司徒十羽与钟花道这门亲是结定了。
却没想到两人对彼此的了解,却让他们很快便淡了这份感情,谁都没有付出真心, 谁也没有看低对方, 于是各退一步,在初次相遇的山中重新拜了把子,成了结义的兄妹, 唯有钟花道能在心情不错时, 喊司徒十羽一句‘小羽啊’,那时无忧无虑,若碰了双方都喜欢的美酒, 还能长叹一夜修道心得。
只是过去,终将过去。
司徒十羽口中的旧情, 九巍山弟子中许多人都知道是何意思, 只是他今日放钟花道的举动不过多此一举, 乙清宗天谴令已下, 钟花道即便离开了九巍山境内,也去不了他处,哪怕是回到了瑶溪山境内,也会被乙清宗人追杀过去。
他今日不与她作对,不过是让自己心安罢了。
钟花道还能战,她立身不倒,九巍山的弟子却废了不少,她就这么挺挺地站立,眯着双眼看向司徒十羽那张脸,心想他果然懂她,知晓她没有退路,也没有后路,只是懂归懂,他不能给她更多罢了。
司徒十羽此时护住九巍山的颜面,终有一天会被她亲手扒下。
钟花道转身的刹那,还有残废了的乙清宗弟子拦在路前,她没有犹豫,直接踩过那人的伤口,在尖利疼痛的惨叫声中背对着九巍山,背对着司徒十羽的方向,如何上山,再如何下去。
她最后的一条路,被曾经最懂她的人,封了。
来九巍山前,若说这世上还有人能救她,挽回瑶溪山的颜面,唯有九巍山的司徒十羽。因为她知道司徒十羽不会信她为了抢夺符修之法而杀影踪千里数十条人命这句鬼话,哪怕世人皆如此说,他也不会信,他们何等高傲,又将谁看入过眼里?
所以钟花道来了,并非抱着必杀的心,也未偷偷闯入他山门直去雪山寒殿将八晶杖架在武长安的脖子上逼他说出实情。
她堂堂正正入了平川,一步一步踏入九巍山,当面对着司徒十羽,给足了当年两人关系的面子,问了他几句。
果然,他信,可他却不帮。
今日饶她,实则可笑。
钟花道想了想,又觉得这样来九巍山的自己才是真正的可笑之人,她早看透世间情谊,再浓也是淡薄,再深也是虚妄,却还愿信之,来此自取其辱。
一声声低笑从喉间传出,钟花道的声音虽消失在九巍山中,却烙上了司徒十羽的心头,他如此,与杀她无异。
钟花道才走,九巍山便有弟子去救乙清宗重伤的众弟子,尚且有断了胳膊勉强能照顾自己的,也一刻不留离开了九巍山,赶忙前去乙清宗与其他门派那处报信,告知众人钟花道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