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清宗见他们当中最狠的剑修都离开了,便也朝平川方向奔去,符修佛修本就是因为接了天谴令而来,下天谴令的乙清宗弟子都逃了,他们没理由留下。
若单单围一个刚到小境界的钟花道,他们不怕,但加上一个已达通仙境的叶上离,两样天级仙器祭出,他们根本抵抗不住。
来者千人,走时才堪堪过百,来时气势汹汹,逃时也马不停蹄。
钟花道睁大双眼,看向落了满地的尸灰,凡是被引仙琴劈中的,没一个全尸,而地上那些或完整,或焦黑的,都是钟花道所杀。
血腥味与焦味交错在一起,浓烈且难闻,地上的狱火还在燃烧,烧至最远,几乎看不到头,尸体以他们二人为中心,处处都有。
钟花道收了八晶杖的刹那便没站住,直接跪坐在了地上,她右臂已经没有丝毫知觉,身上的伤口也疼到麻木,勉强抬起左手擦了擦嘴角,她才低头咳嗽几声,再朝另一侧方收了引仙琴的叶上离看去,银色发带随风飘过,即便遮蔽了双眼,也挡不住他相貌的出众。
神仙就是神仙,好看便是好看,钟花道心想哪怕有个面纱能将他整张脸都给藏起来,单凭他这身姿,都叫人心神荡漾。
咳嗽过后,喉咙沙哑,钟花道不禁苦笑,对着叶上离道:“别以为你今日救我,我便会感激你。”
“不求得你感激,只求无愧于心。”叶上离说。
钟花道顿了顿,眉心紧皱,她抬起头,天早就黑了,四周只有火光照明,一层火光落在叶上离的身上,将他的白衣染红,似乎这样,他们就是一路人般。
过了许久,风止了,火也快熄了,钟花道才问:“你真的会无愧于心吗?或许日后你会后悔今日之举,瑶溪山已经没了,雪海宫人又那么少,如何抵抗得了其余门派世家,天谴令犹在,我去何处都会受限,终有一日会真的连累你,连累雪海宫,届时便如姓君的老头儿所言,恐怕你无颜面对你师父师祖。”
“人都死了,早化白骨,他们的颜面都是世人传的,他们自己未必在乎。”叶上离说罢,钟花道便惊了,她愣愣地看向对方,眼睛不眨:“我真不知道,你居然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道法伦常,也是世人所传,不去理会,便不会放在心上,我从小便看惯了他人眼色,懂事后又略尽世人目光,与我无关之人,我不在意。”叶上离慢慢朝钟花道靠近,边走边说:“他们上不去云深处,无法对雪海宫发难,且我说了今日之举我一人承担,若日后真要害了雪海宫,大不了这宫主不当就是。”
叶上离走至钟花道身前,单膝跪下,抬起一手掌心对她,他看不见,却又像看得见,在一句句令钟花道震惊的言语说出之后,又轻声道:“我要纠正你先前的一句,我来,不是因为对瑶溪山的愧疚,而是我心中有你。”
钟花道看向他递给自己的手心,只要她将手放在上头,一切过往仇怨便烟消云散,只要她接受了今日的叶上离,便等于将他的未来与雪海宫割断,他们似乎有一点相同,便是做事总不给自己留有后路。
是好是坏,便是当下,随心而为,莫谈将来。
钟花道长叹一声,她是罪人,她注定要当瑶溪山的罪人,她一直以为她与她娘不同,她娘为了男人肝肠寸断,自尽而亡,她以为她能看淡情爱,置身事外。到头来,她其实是与她娘极度相同,都是为了贪图心头的那寸温暖,不顾一切,朝对方奔去。
钟花道的手微微抬起,正欲放下,却又见叶上离遮住双眼的发带之下,左脸颧骨处有一道淡淡的疤痕,一寸长短,远看不觉,近看醒目。
钟花道微微张嘴,声音发哑:“你……你破相了?”
叶上离浑身僵硬,眉心轻皱,钟花道预备放在他掌心的手改为掐着对方的下巴,将脸拉到了自己跟前,也不管叶上离蒙住双眼看不见,朝她这边踉跄了半步,正处于晃神之际,钟花道的鼻息便扑在了他的脸上。
两人近在咫尺,叶上离耳尖薄红,抿了抿嘴,钟花道却一双眼紧紧地盯着他颧骨处的疤,想起来这疤还是自己亲手割下的,不免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