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子倾斜,温热的茶水洒出烫了她的手指,钟花道连忙松开手,这才发现自己方才不知脑子里在想什么,心跳得厉害,紧张得茶水也洒了。
叶上离从怀中掏出手帕递给她,纯白的手帕边角用金丝绣了一片云,钟花道接过,没舍得用来擦桌子,也没舍得用来擦手,只紧紧地攥在手心里,深吸一口气稳下心内的悸动,咧嘴一笑道:“我信叶神仙的,你都对我好了那么多次,若有所求,早有所得了。”
叶上离见她这么说,慢慢放下了手中的书简,他突然正色问了钟花道一句:“不论以后发生何事,钟姑娘都会信叶真不会加害于你吗?”
钟花道觉得自己脑子有点儿晕乎,明明知晓这句话像是圈套,却还是在当下做出了回应:“我信。”
“那……我再帮钟姑娘一个忙,那名男子的经脉,我来打通,那名姑娘的伤,我来医治,在乙清宗境内只要不是你们先招惹的麻烦,我来解决,哪怕是你们先招惹的,我也尽量相助,后日乙清宗开山门,我,领钟姑娘上山。”叶上离说罢,钟花道刚被按下的心,这回又开始疯狂跳动了。
她脸颊微热,还以为自己见了叶上离这么多天的脸,早该免疫了才是,却在方才他说出这番话后,又被他给迷住了。
还真是……让人安心的帅气。 桌上的茶水只有一小滩,无法顺着桌子边缘流下,早晨的阳光越来越烈,天气微热,到了这个时候便有些晒人了,凉爽的微风带着另一边街道内的吆喝声,金银花的香气扑了满鼻,其中还夹杂着些许叶上离身上特有的冷莲清香。
钟花道伸手勾了一缕发丝,又摸了摸鼻子道:“说到麻烦,小目星的确惹了一些麻烦,这些事儿叶神仙你也知道的,在斑竹林的阵法内,我便与九巍山的弟子结仇了,又偏偏凑巧,伤了胡青青的肩膀,废了她的胳膊,这才导致九巍山的人一直追杀于我,还有小目星。”
“说到底,小目星完全是被我给连累的,是我让她抢了胡青青的马,才结了矛盾,方才在街上,九巍山的女弟子与乙清宗的一名男弟子似乎看中了彼此,男弟子为那女弟子撑腰,意图伤了小目星,虽说后来小目星跑了,可必然惹得乙清宗的弟子不愉快,叶神仙,你是乙清宗的长老,虽说久不管门派,但多少有些地位,这件事儿能否帮忙传几句话,便小事化了吧。”钟花道说完,伸手越过桌面拽着叶上离的袖子,指下的袖摆花纹细腻,她带着点儿软音,又颔着下巴看他,满眼都是委屈。
叶上离听她这么说,握着杯子的手略微收紧,纤细的手指指节用力到偏白,只是脸上还是一如往常的冷淡,他张口,欲说我不是,只是话语到了嘴边,却又有些吐不出来。
若她知晓自己并非是乙清宗的长老,她会如何做?
久未入世的乙清宗长老,是向风,正因为他几十年没出过斑竹林,世人不知他相貌的太多,初逢钟花道时,叶上离在瑶溪山上种花,那时正巧乙清宗的弟子在找入山的长老,钟花道碰见了他,以为那长老是他。
后来在斑竹林,他们又是巧合相遇,他身为仙风雪海宫的宫主,自然不便于干涉乙清宗的事,故而他去了斑竹林,想请向风出林,以长者的身份劝动岳倾川切莫过于野心勃勃,却没想到向风宁可耍赖,说把竹仙居送给他也不愿离开。
向风玩笑他才是竹仙居的主人,反而使得钟花道进一步误会叶上离才是隐藏于世的乙清宗长老。
实则……他也早就猜出,钟花道有所误会了。
只是她不问,叶上离便不说,以以往的性子来看,是不屑于解释,只是于现在的情况而言,他倒是不便于解释了。
当年四派围山,他下过一道雷,十年过去,至今后悔,虽与四派目的不同,却也的确造成了瑶溪山如今的惨况,他与那围山的四派并无区别,也是残害了瑶溪山三百余门徒弟子的凶手之一,他洗脱不掉这个罪名。
叶上离以为,人生无悔,便会无愧。
而今有悔亦有愧。
钟花道见叶上离不说话,以为他在为难,便道:“自然,叶神仙若觉得不好,那我便自己去乙清宗说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