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二十六年啊,那太好了……”云青月静静道,“玄英,你给我的我还你了,我给你的,你也别还回来,但是红线……得断了……”
那根缠住了两人一辈子的红线……
“玄英,你说,这真的好像梦一样啊……”云青月已几不可闻的声音道,“要真的是……”
数天不见太阳的长安终于雨过天晴,阳光斜洒入亭中,照射到云青月的双眼。
“玄英,我好像听到声音,雨停了吗?”
予霖扭头看向廊外,阳光明媚,将地上的水坑都照射的波光粼粼,被雨水洗涤过的红叶秋林别有一番美景,空气中都是焕然一新的气息。
“是停了,还……”
“还”字尚未说完,予霖浑身一震,整个人都僵坐在那里,就仿佛被突然切断了联通他所有动作的线。
良久,予霖缓缓回头,凝望着那张他唯一爱过的人的脸,笑道:“……还出太阳了,你说的没错。”
云青月的膝头上,两人的双手依旧交握。
“我没放手,我也不会……放手的。”
许久以后,叶雅都很清楚的记得她失去父亲那天的情景。
“……就像睡着了是吧?”后来绿竹阿姨都已经满头白发,被她接来定北养老,绿竹和叶雅道,“小殿下……你父亲从小就是,越到关键的时候他越是冷静,倒显得我们慌乱。”
叶雅心想也不全是,义父握着他的手呢,肯定是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就觉得安心了。
但那个时候叶雅根本没心情想这些,对于意料之中却又意料之外的事,她站在那个外面阳光正好的亭子里,轻轻的唤了一声:“爹?”
越王府的许多下人仆妇都在府中待了许久,甚至在云青月的少年时期就在了,一片哭声中,和绿竹一起照顾云青月长大的老婆婆道:“公主啊,你伤心就哭出来,别憋在心里,你父亲……你父亲没了……”
回不了你了。
人就是那样奇怪的,叶雅突然反应过来——云青月再也回应不了她了。
泪水如同崩塌的河堤那般涌出,叶雅却还是呆愣在那里,顾逍拥她入怀,安慰道:“雅儿,没事,没事,我在。”
叶雅哭湿了顾逍一大片衣襟。
在周围的哭声中,予霖沉默着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低头看着云青月,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一直抓着云青月的手。
周围的人有奇怪的,可后来反应过来——这是仙尊啊,人世间的七情六欲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的吧。
予霖忽然抬起头,那双经年覆盖着昆仑风雪的眸子古井无波:“煜儿快回来了吧?”
话语间冷静非常,和周围格格不入。
顾逍怔了怔,哑声道:“差不多了。”
“先别告诉他,等明天了你们和他说。”予霖道,“要不吃不下饭,饿坏身体不好,远思,你记得,明天你们亲自和他说。”
顾逍点点头:“我知道了。”
那之后的一切有些出乎叶雅的预料。
她本以为予霖就是在云青月身边生活的再久,也不会真的沾染上那么多红尘琐事,可予霖就是那样了,云青月的后事几乎是他一手办的,在众人还没有缓过神来的时候,那位真人平静的办好了一切。
他仿佛真的贯彻了人死魂消,肉身不过是个空壳子的信念。
到了出殡那天,叶雅却没有看到予霖。
接连数天的倾盆大雨后是数天的艳阳高照,但那艳阳天终究只坚持了没两天,叶雅不愿再去回忆那天的场景,只记得乌云密布之下漫天都是飞散的纸钱,简直要迷了人眼。
街道两侧的百姓越聚越多,不知是谁先起的头,众人全都跪倒在地,哭泣声不绝于耳。
真正为国为民的人从不需要宣扬和号召,天底下的人心都看着呢。
那么多年细细想来,人世间的悲欢离合,竟都逃不过天命二字。
何其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