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灵想起云生海楼的笑，表面上温温和和的，实际上却像毒舌的牙尖，一击致命。
她毫不怀疑，只要云生海楼愿意，明天世界上就能再出几条江湖令。
只为了把她抓回来，“问问”她的意见。
……这也是个把钱当欢乐豆花的主。
来不及整理思路，余光捕捉到任淮慢慢起身，来到她面前……易灵后知后觉地仰起头，对上男人的视线。
他垂着眼看着她，无形中压迫着：“怎么了？”
“……没怎么呀，”易灵拨了拨头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镇定下来，“我在翻论坛呢。”
“遇到什么事了？”
“啊……啊？没有啊，”易灵的心猛地一跳，“我坐在师父旁边，怎么会遇上事？”
任淮敛起睫毛，遮住眼中的情绪：“是么？”
易灵抿了抿唇，想说点什么俏皮话，但真正开口时，回答却很单薄——
“是，是啊……”
“……”
任淮看着她，陷入了沉默。
易灵眨了眨眼，忍不住想去摸自己的鼻尖。
“去不去做日常？”半晌，男人才开了口。
“今天……就算了吧？”易灵想了想，“外面这么多人，都是在堵我们的。”
任淮点点头：“那改天。”
然后顿了顿：“你早点休息，记得早睡。”
易灵看了眼时间，对于熬夜学习的高三生来说，还是早了点。
但她现在思绪很乱，只想安静地坐一会儿，于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好的，师父你也要早点休息呀。”
易灵召唤了传送门，正准备走过去，任淮又叫住了她。
“嗯？”易灵回过头，“师父还有什么事儿么？”
“……”男人盯着她的眼睛，沉默了下，薄唇轻启，“如果遇到事，记得和我说。”
易灵的心重重地跳了下。
“你是我师父，不告诉你我还能告诉谁？”她弯起乌黑的眼，冲他软软一笑，“我先去睡觉啦，师父晚安。”
男人重新做回了太师椅，靠在椅背上，看着她。
“去吧，明天还要上学。”他冲她摆了摆手。
“……晚安。”
易灵当然不会就这样乖乖睡觉，晚上十一点，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她摘下头盔，揉了揉发酸的眉心，从床底下拖出一盒颜料，往画室走去——
其实也不完全算画室，这还是白诗的设计室。
三十多平的房间，拥有可以俯视首京夜景的落地窗，被割据成泾渭分明的两半——一边堆满了人台和布料，一边撒落着画笔和调色盘。
易灵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随手撕掉画了大半线稿的画纸，重新握起画笔。
她现在心情很乱，只有创作能使她平静。
铅笔在便利纸上飞快扫过，留下龙飞凤舞的四个字——
万家灯火。
易灵将便利纸贴在画架的右上角，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完全沉浸于绘画中。
音响里播放着属于夜晚的爵士乐，笔尖在画纸上勾勒出流畅的线条，不知不觉中，画纸有了新的生命——
悬崖之上，灯火环绕。
男人穿着长袍，手握一柄折扇，正漫不经心地欣赏着周围的美景。
他的身侧坐着一名戎装少女，少女的脚边倚着一柄重剑。
黑夜，峭壁，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二人。
以及属于他们的，那漫无边际的万家灯火。
易灵撑着下巴，在两人的身后画了条倒地的巨龙。
《屠龙者》
——她在画纸右下角顺手起了个主题，又签上自己的名字。
音乐不知何时换成了轻快的英文歌，易灵揉揉眼睛，放下手中的铅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