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这青年师兄弟相称、正从花丛里走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向前秦国的国师凌韶。他原本脸上是带着笑的,抬头看到青年这个手势一顿,随即苦笑了一声:“师弟快别折煞我了,只是灵气够了强行突破了而已。我去年年初出关的时候就突破到洞虚,从那时候开始境界就一点没变过,甚至没能稳固下来……我记得你在洞虚初期只停了两年,从洞虚到合道成圣也不过花了十九年。
以前总听人说,洞虚之前靠天分,洞虚之后靠心性,我当时不信,现在终于认了。你也知道我入魔之后是什么样的,我这样下去,再来二十年都未必能再突破,不,别说二十年二百年,我这一生大概是到此为止了。”
话还未说完,凌韶突然一顿,微微皱了皱眉毛,单手在脸上抹了一把,从脸上抹下来一层薄薄的灵气来。他整张脸在那一层灵气被抹下来之后彻底变了样,他再伸手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发髻,这才从从容容地在石桌另一侧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方才退下的剑侍又出现在了亭子外头,一抬头看到凌韶的时候略微怔了一下,随即行了个礼:“弟子见过清尧师叔,未来得及给师叔沏茶,还请师叔莫怪。”
凌韶顶着自己原本的面孔时候倒是很有一些长辈的祥和,他温声笑道:“是我不好,匆匆忙忙来了也没有提前说一声。沏茶就不必了,我稍微坐一坐就走。你有什么事情找师弟,大可不必顾忌我。”
剑侍点头称是,然后转向青年:“方才我忘记了,掌门真人还让我知会您一声,这期魔境试炼提前了,就定在一个月之后。”
青年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等剑侍退下,凌韶才皱了皱眉毛:“你身边的剑侍怎么又换了,这次这个冒冒失失的。以前我见过的,殷梓和唐青洲那两个都不错,这个实在是差远了……话说这些孩子知道你是商晏么?”
或许是这个名字太久没有被提起过,青年听到的时候居然怔了怔。
玄山剑修商晏,不到百岁合道成圣的天道宠儿,那个活在人们口口相传的传说中的旷世奇才。青年几乎是花了一会儿功夫才想起来,代表了这一切的这个名字指向的人,原来是自己。
他抬起了左手,握住了桌面上放着的星盘。这星盘和普通星盘略有不同,除了盘面上的星象和五行八卦图之外,在侧面还有一排小孔。无人碰触的时候,不断有灵气从这些小孔中逸散而出,而当商晏右手的指尖从那些小孔上抚过改的时候,灵气撞击着内壁,有类似笛子的乐声从中响了起来。
这乐声非常复杂,但凌韶是听得懂的,乐声在对他说:“‘商晏’可以死,但是不能废。”
凌韶沉下了脸色,这个道理他确实懂——
商晏死了,那他就还是一个属于玄山派令人唏嘘的传奇,若是他废了,那他就变成了玄山派的一个笑话。
不过道理他虽然明白,看到商晏自己这么说出来的时候,他还是黑了脸色。乐声却并没有停下:“……况且,他们谁都不会在这里呆太久的,在我身边呆太久不是好事,这也是我的命理。”
凌韶脸色更差,想要开口说什么,然而他才刚刚踏入洞虚期有了一窥天道的资格,实在是没有和商晏争论命理的底气。没等他想出句话来,商晏就已经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说到命理,师兄这几年俗事繁忙,可曾有空推演过星盘?”
这个问题完全出乎了凌韶的意外,他怔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只看着商晏微微地笑了起来,随手在星盘乐孔上划了一下:“那师兄这几日可有空?若是无事的话,不若陪我一道推演星象?”
推演星象这种事情凌韶算不上擅长,不过他先前已经回过了凤朝峰,也去首峰看望过了养子花重,最近确实没什么事情。加上之前闭关已经快二十年没来过绝影峰了,也就当是陪陪师弟消遣,凌韶一口应承了下来:“也好。”
星盘命理错综复杂,推演起来虽然不需要灵气,却极其消耗精神,上至各位大能下至新入门的弟子们,对于这件事都不怎么热衷。起码在玄山派,星盘推演那一日的早课缺席率绝对是最高的。凌韶在商晏被废之后常常过来绝影峰,有几回正遇上商晏正在长时间推演星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