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小葵还躺在床上,看他坐在床边接电话的背影,那背影瘦削而挺直,孤独得让人心疼。她不由得想起他说族弟牺牲时的那种神情与语气,心里一阵阵的难受,慢慢坐起身来,还是瞧着他的背影,等待他的决定。
其实,他来到她的面前时,她就清楚他还会走,并且很快。所以,她不问他的行程。
许二静静听了一阵,对陈俊说:“我知道,你马上给我订回去的机票。”
他果然是要走的。董小葵心里一沉,没有说话。许二挂了电话,合上手机,并没有转过来,依旧端正地坐在床边,说:“那边有急事,我——,要回去。小葵,我——”
他语气里有抱歉,董小葵听不下去,从背后搂住他,打断他的话,说:“我知道。”
许二被她一抱,身子一怔,但没有转过来身来,任由她搂着。董小葵将头放在他肩头,听着他的呼吸,一言不发。过了一会儿,许二才缓缓地说:“石头,没时间陪你。”
“我知道的。”她还是重复这句话。
他便什么都不说,慢慢伸手将她搂在怀里,摩挲她的脸颊。他掌心里粗糙的厚茧带来酥麻的痒,她躺在他怀里看他,丝毫不羞涩,只觉得他的眼睛像是两颗明亮的星星。星星渐渐低下来,星光兜头淋来,她闭上眼,感觉他的吻落在额间,好闻的气息弥散周遭。
他只是轻轻一吻,说:“石头。有时候,你总是太固执。”他说完不由得叹息一声。董小葵闭着眼,知道他说的是生孩子这件事。
她心里其实也很矛盾。暗自叹息:世间为何没有双全法,能让他们两个一路没有这么多的荆棘坎坷。
两人之间静默无声,电话再度响起。他接了电话,只是“嗯”一声,然后言简意赅地,让陈俊在两个小时后来接他。
许二放下电话,还是抱着董小葵,却是无奈一声轻笑,说:“原本,我以为可以陪你一周的。却没想到京城会有些事,我是必须回去。”
他的语气充满抱歉和无奈。董小葵急忙说:“我知道。”
她还是这句话,许二呵呵一笑,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的女人是机器人,现在是复读程序。”
董小葵不好意思笑了笑,抿了抿唇,有些撒娇地说:“人家是真的理解的。”
他似乎是爱极她这种撒娇状态,将她往怀里一搂,说:“石头,你这样真让人安心。”
“是吗?”她反问,微微笑。是的,她不喜欢分别时太伤感,每一分每一秒,如果可能,她就要竭力让他觉得愉快。
“我初见你时,你脸上全是防备。后来跟我相处,也总是思虑太多,每分每秒似乎都在思考我举动的意图。走每一步都在看远处,看更远处,权衡利弊。你身上有一种别的女子没有的孤独勇敢,可是,我看得你走得累,走得让我心疼。我总想,这个女子,我要如何才能让她活得轻松幸福。”他慢慢地叙述,手摩挲她的脸,动作轻缓,像是细细抚摸一件价值连城的古董。
他们认识的时光哗啦啦过来,原来曾经以为的暗战,曾经以为的对决,曾经耍过的小聪明,都那样可笑。他的冷漠与别扭,还有对她近乎宠溺的折磨,都是一种疼惜。
她觉得幸福,那幸福从心底荡漾开来,化作灿烂的笑。她与他相视而笑,伸手搂紧他,将头枕在他胸口,说:“谢谢我的仲霖,董小葵这生无憾,该遇见的已经遇见。”
“傻。”他说,吻了她的脖颈,用手捋着她的秀发。因为有些用力,有些地方会扯到头发,有些疼。她却不吭声。
“把头发留起来吧。”他低声说。
“好。”她回答。
“吃药的事,你看着办。也许,我太自私,不该这样绑着你。”他忽然说。
董小葵一下愣住,身子一顿。她没想到这个骄傲的男人会这样轻易妥协。他就不是一个可能妥协的主。
难道这次回去有危险?不知怎的,董小葵忽然有这个念头。这念头一闪,她就无比害怕,也顾不得禁忌,问:“仲霖,你告诉我,这次回去,是私事,还是公事。”
许二停了片刻,缓缓地说:“公事。”
这两个字是董小葵最不愿意听到的。因为这两个字代表可能的危险。若是私事,到底没有生命危险。然而也就是这两个字,就可以不用再问。董小葵将他搂紧,再搂紧,说:“我会好好的。仲霖也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