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太思念他的缘故么?董小葵抱着膝盖,不知不觉又开始想念他。最近,想念他已经成了一种习惯。窗外是阿坝州山区连绵的山峦轮廓,山中浓雾弥漫,半圆的月若隐若现。
这一秒钟,他又在何处呢?会否也在这样的山峦中穿行,或者在安静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他曾说过不要想象他的工作。因为她无法想象。是比电影里更惊心动魄的存在,但仔细看来,又沉闷枯燥得让人觉得没有一丝的趣味,每一分每一秒都要精确地计算。可是董小葵仍不住去猜测他的工作,仍不住去想自己的男人在工作的模样。
想了一阵,她拧了随身携带的手电筒,在记事本上,用铅笔写此时此刻的景色与心情,以及对他想说的话。
一定要让他平安。这一次重逢,我会亲自对他说我多么的想念他。爱这个男人,她愿意让他快乐幸福。写完心情,关灯。塞了耳塞,在音乐里沉沉睡去。
就在沉沉的昏睡中,音乐忽然中断,电话忽然响起。是普通的铃声,也就是说是陌生的号码。原本已在睡眠中的董小葵被惊醒。如果这电话不是许仲霖打的,就是陌生的骚扰电话。反正这几年,这种半夜三更响起的电话不少,很讨厌的。
她挪了个姿势,摸了一阵才摸起电话,迷迷糊糊地“喂”了一声,她其实期望听到许仲霖带着轻笑的声音,低低的,有着宠溺,他会喊:“石头,想我了么?”
可是,那端久久的没有人说话。又是恶作剧?董小葵睡意全无瞧了瞧车窗外,依旧是月色朦胧,隐隐山峦。
“请问是谁?”董小葵耐着性子问了一声。对方依旧没有回答。
董小葵拿出手电筒瞧了瞧电话号码,因为已经接通,看不到归属地。也不是自己曾见过的号码。她只好又将电话拿到耳朵旁问:“这深更半夜的,若没别的事。我挂电话了。”
对方这才急急地喊了一句:“别。”
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声音很沙哑,像是重感冒鼻子不通,还带着咳嗽。不过声音还算熟悉,只是一时无法确定到底是谁。她松一口气,觉得不太好,却还是问:“你是?”
“你听不出我声音。”他说,语气有些沮丧。
董小葵还没弄清这人到底是谁。听得他这么说,心里也慎得慌,不由得问:“你感冒了吧?”
“嗯,重感冒。”那男人回答。
“你声音都这样了。我一时,一时——,总是认不出。”董小葵讪讪地说,暗想这人到底是谁,可一时无法判断。那边却只短促轻笑一声,然后寂静无声,再过几秒钟,电话已经被挂上。
董小葵拿着电话,这下是真无法入睡。看了看电话,凌晨五点二十分。她起身刷牙,梳洗,煮方便面,啃了一个苹果。天才蒙蒙亮。
她围了宽大的围巾,在周围走了一圈。山里的寒气还真不是盖的,加上早晨的湿气。浑身都似乎没有热气一样。
“山里的气候还真是恶劣。这都五月天了。”董小葵撇撇嘴,抬头看越发亮堂起来的山尖,不由得又想到昨晚的电话,那声音绝对不是许仲霖。如果是他,即便他重感冒到什么程度,她都能一下子听出来。他对她说话,总是不一样的,宠溺、温柔,有略略的霸道;就像是在人潮汹涌中,他不是最帅的那个,不是最显眼的那个,不是最伟岸那个,但她却能一下子就找出他来。
或者,这也是自己对他太熟悉太在意了吧?那么,昨晚打电话来的人到底是谁?应该是自己认识,却不熟悉的吧。既然不熟悉,他又有什么好生气的?董小葵耸耸肩,觉得还是应该打个电话过去。不然,似乎不是很礼貌。
于是,她按着那个号码拨过去。那边一直是长音,一直没有人接。董小葵又打了三次,依旧如此。也许是太早了,人家还在休息。她决定晚些再打过去。
车队里的人也起身在收拾,用餐。等到太阳升起,雾气散去。整个车队才徐徐前行,在午餐是时分才到达考古现场。
整个考古队租借了附近山民的房子,都是土坯麦草房。土坯的墙,竹搭的梁柱,上面的麦草梳理得很平整。看起来很有一种田园风光的意味。媒体的几位城市妹子兴奋得大叫。但生活在乡下的董小葵却知道那意味是贫穷。在她的记忆里,小姨嫁的那人家就有很长一段时间住着这样房子。她曾有几次在小姨家过夏天,外面下暴雨,屋内大雨。有时,被子都没有一处干的。后来,读到杜甫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中的“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长夜沾湿何由彻”,她总觉得杜甫是为小姨一家写的。好在后来,小姨父还算勤劳,将茅屋换成几间瓦房。这就是生活,而偶尔住一住的人,称之为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