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是一起安寝的吗?”唐寻闻言,真切实意地疑惑道。
复玄斟茶的动作一斜,雪松茶顿时浸了满桌。
良久后,他才道:“胡说什么。”
唐寻意味深长地眯了眯眼,他一下子蹦上椅子,蹭到复玄身边,呲牙对着复玄笑了笑,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复玄道:“殿下心仪元山真君?”
复玄没想到唐寻会忽然问到这个,他看了看唐寻,觉得自己这藏了数十年的心事再没什么好藏的,便略微“嗯”了一声。
不料唐寻听到复玄的肯定后,反而更疑惑地看向复玄,道:“那为什么你们不能安寝在一起?”
复玄不明白唐寻为什么会这么说,他的视线飘忽了一瞬,淡淡问道:“何出此言?”
“我往日里偷听那些侍女事毕闲聊,不都说两情相悦的人可以安寝在一处吗?”唐寻嘟囔道。
“什么?”复玄难得地愣了愣。俄尔,他像是想通什么了似的,摇了摇头对着唐寻道:“师父……对我只是舐犊之情罢了。”
唐寻拧起一双眉头,奇怪道:“不会啊……”
复玄抬眼看向唐寻,呼吸轻微顿了一瞬。
“我觉得元山真君可在意殿下了。”唐寻修长的小腿在椅子上晃来晃去。
“前几日殿下叫我去照看元山真君,元山真君可闷得很,四天愣是没跟我说过几句话,只在真君突然发难要闯出去的那日才跟我说了好几句话,说的统统都是殿下。”
“而且真君出去也是为了见殿下。”唐寻言之凿凿道:“所以元山真君定也是喜欢殿下的!”
听完唐寻的长篇大论,复玄眼中的神色仿佛又沉了回去。他略微垂下了眼,看着自己手中握着的茶杯。杯中潋滟,是极上好的雪松茶,可他却也只是看着,一口都未喝,他的眼神略飘,仿佛在想什么。
片刻后,他放下手中的玲珑杯,转眼看向在自己身侧坐没坐相的唐寻,道:“你找我师父做什么?”
“我无聊啊。”唐寻挠了挠头,道。
“你无聊找我师父做甚?”复玄皱了皱眉,林巉可不是什么帮人解闷的人,难不成这几日下来唐寻与他还有了交情?
“这么多年,元山真君可是唯一一个能忍我四天还不揍我的人!”
唐寻苦着一张脸从椅子上蹦下来:“这几天都没人听我说话,我快憋死了。”
“殿下,元山真君在哪儿啊?还在侧殿吗?”
一想到林巉身边有其他的人转悠,复玄就极其不愉地皱紧了眉头。他沉下脸,冷声道:“十方典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人多事杂,若你真无聊,就去前面盯着些人。”
前殿明面上有顾长风那个老狐狸盯着还能出什么差落?唐寻不高兴地撅了撅嘴,殿下这样分明就是不想让自己去找元山真君。
真小气!
唐寻刚想说什么,抬头便对上了复玄凉幽幽的眼神,他一个激灵,瞬间站了个端正。
“是。”唐寻识时务地果断应下,在复玄把自己丢出去前窜出了复玄的寝宫。
唐寻一路慢悠悠地向着前殿走去,在快到前殿时,他却蓦地转了个身,向着另一个方向掠去。
既然殿下不让他去找元山真君,那他就自己偷偷去。唐寻狡黠地弯了弯眼角,他鬼魅般躲开各处巡视的卫兵,甚至忙里偷闲地在路上还顺摸偷走了一盘点栗酥。
唐寻走后,复玄如旧般一动不动地坐在偌大清静的寝宫中,渐亮的天光从窗外映入,逐渐照亮昏暗的房间,他孤身一人在殿中不知坐了多久,直到顾长风进来时,他依旧是那个姿势与神情。
“殿下,十族已到齐了。”
复玄看向窗外,也不知道窗外又如何好的风景能让他一直看着,他神色不变,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
清亮的天色浸在屋中,映着黑檀的窗杦,却无端有着一种昏沉压抑之感。复玄站起身来,宽大的袖袍划过屋子如常的沉寂,他眉目始终寡淡,可此刻抬眼间却有隐隐一抹殷色掠过。
“走吧。”复玄抬起眼,道:“莫让师父等久了。”
“是。”
……
万万里之隔的重山,当严泊终于从一个土堆里刨出像模像样的土块时,他还没来得及大功告成地笑一笑,便见一道金影从远处空中极速掠来,轻悠悠间落在了自己的小木屋屋顶。
下一刻那道金影所站之处就被狠狠刺裂开来,磊落剑冲破屋檐悍然而出,凌冽的剑气炸开片片碎檐,裹挟起的劲风,刮得人脸颊生疼。
那道金影躲过磊落剑的悍然一击,随着四散而溅的木沫,稳稳落到了地面上,站在抱着个土壳子的严泊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