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样的杯水车薪,不足以拯救生命濒危的鸩鸠,他生生飞光了一身的钢羽,裸露在外的黑色骨架,带着一股萧败颓唐的美感,狠狠地扎进凌小路心里。
“鸩鸠!”他声嘶力竭地吼道。
以鸩鸠为圆心迸发出毁天灭地的爆炸,爆炸产生的热浪火速朝着四面八方蔓延,近处的人被冲击波无情地推走,飞出去时又撞到后面的人,风卷落叶、飞沙走石,人们被障碍物晃得睁不开眼睛,唯有哀嚎呻吟声不绝于耳。
鸩鸠重重从空中摔落,再次扬起漫天飞沙。待一切尘归尘,土归土,山谷也恢复寂静,人们重新获得视觉,曾经傲视众人不可一世的大魔王屈膝跪倒在少年面前,凋零的羽翼蜷曲在身后,漆漆如染黑的白骨。
少年身上套着金光闪闪的护盾,是整场残酷战役中唯一毫发无伤的人。他紧紧咬着下唇,唇角发颤,用充满不甘与愤慨的眼神仰望着面前的幽灵。
一位无名小卒不确信地看了看系统通知,又看了看行囊,发出了迟疑的声音。
“是我吗?我杀了鸩鸠?鸩鸠死了?大魔王死了?”
寂静的山谷被瞬间引燃,欢呼声撼天动地。
“大魔王死了!大魔王死了!”
风暴卷起的枫叶瑟瑟飘落,像讴歌胜利的礼花,亦像血色浸染的葬礼冥钱。
只有极少一部分人是被隔绝在这场狂欢之外的,嵇蒙重重放下手里巨剑,给了窦寇带有一个警告意味的眼神。
窦寇,作为这场游戏的赢家,高高举起下颚,傲慢地迎接来自败者的挑衅。
灰衣人默默地离开了,一如他们来时,无声无息,了无踪迹。
鸩鸠留给凌小路的护盾耗尽了最后的光明,熄灭在白昼里。
这不是凌小路在游戏第一次面对死亡,却是他最难以忍受的一次。
他将下唇咬得发痛,他的眼睛发红,但他仍然强忍着,既然他面对千军万马不曾选择下线逃避,那么他就不应在他死后哭。
骄傲地来,骄傲地走,骄傲地送别。
凌小路强忍眼泪的模样全都落在鸩鸠眼里。
幽灵举起他的半透明的手,在少年的头顶上亲昵地揉了揉,再无半句遗言,此地空余一座墓碑。
只有乌鸦,在山谷上空不舍地盘旋,发出凄凉的悲鸣,久久不肯离去。 凌小路抿紧嘴唇, 孤零零走向人群中的嵇蒙。
欢呼的人们静了下来。
窦寇既想将风龙纳为己有, 又舍不得凌小路这个稀有人宠, 还是想妄图挽救一下的。
“小朋友……”
才刚开口,后半句话就被凌小路一记犀利的眼刀堵了回去。
窦寇讪讪地抚摸着手背,这次得罪得有点深, 可能败了小朋友不少好感,后续要花更多的精力去讨好、去安抚,这点他很清楚。
但他毕竟是生意人, 能否得到凌小路是个未知数, 但拿下这片山谷,承包这个野外首领刷新点未来掉落的所有龙鳞, 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这笔账他算得更清楚。
凌小路狠狠瞪了一眼窦寇后, 走到嵇蒙身边。
杀死鸩鸠的无名小卒惶惶地往后退了两步,被鸩鸠保护下来的这个小号, 不仅跟嵇蒙交情匪浅,还是离争唯一的徒弟。一次性得罪这么多大佬,他还能不能在这个游戏里混下去?
不过凌小路从始至终没往他的方向瞄过一眼, 他紧紧抓住嵇蒙的手臂:“我们走。”
嵇蒙原地召出飞龙, 长臂一捞,揽住凌小路的腰把人抱上龙背,在众目睽睽下驭龙起飞。周遭的人群,他理都不理,吝于分给他们一个眼神。
地面的人逐渐变小, 不出数秒就变得有如蚂蚁大小,仿佛一只脚就能令他们全军覆没,凌小路恨自己没有这样的能力。
“去哪?”飞出去一段距离后,嵇蒙才问。
凌小路不知道。
“鸩鸠死了以后会去哪?”
嵇蒙调转龙头,飞龙朝另一个方向俯冲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