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银海楼时,已是凌晨时候了,银月西斜,夜风吹过树梢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颇有些凉意,秦于晏跟在戚曜身后,进入了一个小院子。
他一眼便看出来这院中布置的重重禁制,心中略微有了底,那人大概就是被关在这里了。
戚曜伸手推开门,秦于晏紧随其后,抬眼便见一人正悠哉地躺在塌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正举着一本书看得起劲,待听得动静抬起头来,笑了:“哟,你来啦?可叫我好等。”
秦于晏:……
秦于晏不想跟这没脸没皮的人说话,戚曜冷声道:“你倒是挺自在的,真当此处是自家后院了不成?”
相长宁坐起身来,笑眯眯地道:“之前我早说过了,正巧我还没来得及找落脚之处,还以为今晚要露宿街头呢,不想承蒙阁下厚爱,请我在这园子里住一晚上,感激不尽。”
他说着还装模作样地拱了拱手,那模样十足的假惺惺,戚曜险些被他气歪了鼻子,脸色瞬间黑如锅底,秦于晏忍不住暗笑一声,轻咳着道:“你犯了什么事情,叫人家抓起来了?”
说起这个,相长宁还觉得莫名其妙,伸了伸懒腰,道:“我如何知道?他怀疑我偷了他的东西,我又无法证明我没有偷窃,道理讲不通,便要动手,我就被抓来了。”
秦于晏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戚曜冷冷道:“你既然没有偷东西,为何会出现在银海楼中?”
相长宁无辜道:“我只是路过罢了。”
戚曜压根不信:“你当银海楼是大街上?人人都来得?”
相长宁摸了摸下巴,叹了一口气,道:“我自然不是从外面进来的。”
戚曜冷笑出声:“莫不是从地里遁出来的?”
话说到这里,相长宁便知若是再不说出事实,恐怕就要夹缠不清了,遂坦言道:“我是从水底出来的,寒渊城的结界有漏洞的事情,你们一直都没有发现么?”
戚曜先是不信,在他的认知中,整个寒渊城的结界,都是由他们历代城主及长老联手布下的,每年都要派人检查,绝不可能有问题,但是听得相长宁将事情来龙去脉和盘托出之后,他又有些迟疑了,面露怀疑道:“果真如此?”
相长宁一哂:“骗你作甚?你若不信,一看便知。”
戚曜谨慎道:“既如此,你们与我一同前去。”
相长宁懒懒地抬手摆了一个姿势,笑眯眯道:“请了。”
戚曜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相长宁带着他到了之前的水池旁,指了指水中,道:“从这里也可以进去,只是有些麻烦罢了。”
清风徐来,水面在月光下泛起细碎的涟漪来,水波清透,戚曜道:“你先下去。”
相长宁噗哧笑了:“你莫不是怕我暗算你?”
戚曜冷声道:“你就当我是这样的意思罢。”
相长宁遂道:“好好,我下去便是,”他说着,果然下了水,忽而转头看向一旁的秦于晏,笑眯眯地道:“道君不一起来么?水底下凉快得很。”
秦于晏看了看他,苍青色的衣袍在水下飘飘荡荡,发丝被水打湿了,几缕粘在额前,更衬得皮肤雪白,整个人好似水妖一般,在月光下白得发亮,眉眼微弯,笑吟吟看过来时,不由叫人蓦地心头一跳。
秦于晏顿了片刻,尔后委婉拒绝道:“不了,我不喜欢水。”
相长宁不由莞尔,那一刹那,眉目生辉,犹如夜昙盛放一般,他调侃道:“这可不成,你若不下来,我就得在这水中泡上一夜了。”
果然,秦于晏见戚曜立于一旁,毫无所动,遂心中叹了一口气,下了水,不出片刻,身后便传来些许动静,戚曜也下来了。
相长宁轻笑一声,短促的笑声洒落在湖面上,像一片被吹落的树叶似的轻飘飘,他一头扎入水中,苍青色的衣袍浮荡开来,略略遮住了秦于晏的视线,让他忍不住伸手想去将它拂开。
相长宁的动作很快,一转眼便消失在水底深处,秦于晏与戚曜两人紧随其后,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