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儿不是妖, 他不会害你们的, 求求你们了,让我们留下吧,我们真的无处可去了, 我们以后绝不出屋子, 绝对不会给村里惹麻烦, 求求你们......”女人将苏忘离护在怀里,满脸的泪痕,看向这群将他们死死围住的人,不断的恳求着。
“你走开!”一个粗旷壮汉将女人拉开,拉住苏忘离那条细瘦的胳膊就将人给拽出来。
没了母亲的怀抱,苏忘离不安的睁大眼,阳光下,那双窄长异瞳尤为刺目。
他看清了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害怕,狠戾,决绝,阴郁,总之绝没有任何怜悯和同情。
太多的目光直勾勾射向他一个人,像是一头待宰的牲畜,躲不掉,只能等着屠夫拿起屠刀将他放血活剥。
“你看看,你让大家看看!还说不是妖!这眼睛都成这样了!还死鸭子嘴硬!”
“就是!这种东西留在村子里,指不定闹出什么祸害!”
“都成这样了!真是不明白和妖怪有什么好厮混的!”
“打死他!赶他们出去!我们这里绝不能容他们!”
“对,赶他们出去!”
附和一声大过一声。
众人纷纷举起手中武器,棍棒打在苏忘离身上,他太小了,整张脸上都是被泪水打湿的害怕,抿紧嘴瞪着一双狐狸眸子,泪膜薄而透明,大颗大颗泪珠掉落在地,如一块块石头摔落在景湛心尖上。
他的师父怎能这般坚强,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在他护不住的时候,苏忘离受了太多的苦。
景湛想冲过去将他护在怀里,奈何他于那时的苏忘离而言,只是一粒虚无尘埃,仅是红尘滚滚中的一缕袅烟,无能为力,束手无策,甚至无法分担他的苦痛,只能绝望无能的悲鸣呐喊。
女人挣扎着将苏忘离紧紧护在怀里,接受外界所施加的一切重压,在棍棒捶砸在骨头的沉闷声中,一遍又一遍在他耳边重复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离儿......你爹会来接我们的......他一定会来的。”
两人被赶出村,遍体鳞伤,无处可去。
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荡,眼见苍穹暗下去,女人兜兜转转却找到一座破庙,景湛一直跟在两人身边,进入破庙后,他才明了。
这间破庙阴暗潮湿,不论是地上湿哒哒的稻草,还是这股子酸臭腐木味道,全都使他记忆犹新。
壤塘镇中,苏忘离的梦里,正是这间破庙!
女人从那堆湿哒哒的草中翻出些稍干的,给苏忘离铺好,又将自己的粗布补丁外衣脱下,给他盖上,虽说已经入春,夜里的风依旧冷的扎人。
苏忘离自从方才到现在都未回过神,眼泪哭干了,身子一抽一抽的,乖巧的任凭女人盖好外衣,搂进怀里,一下又一下轻拍他消瘦的后背,安抚他不停哆嗦的身子。
因太瘦而突出的肩胛骨被女人一只温热的手来回抚摸,苏忘离胆战的心一点点沉下去,疲惫了一整天的身子终于在此刻,在这座破庙中,在母亲怀里得到慰藉,安然的睡去。
女人混身酸痛,脸上淤青开始发紫,肿起半边脸颊,强忍着疼痛,吸了吸发酸的鼻头,抱紧苏忘离,像是抱紧自己的全世界,闭上眼轻呼出口气,于安宁深夜里睡去。
景湛蹲在离两人不远处,认真地看向两人,心中也是说不出的酸楚。
苏忘离那张本来白净的小脸上此刻全是淤青,红红紫紫斑斑驳驳将景湛喜爱的那张脸,这个人,分离开,弄的遍体鳞伤。
他不知看了多久,贪婪渴望的想要将这张还未带上面具,脆弱易碎的师父映到眸里,刻进心里。
还未等他有所动作,只觉庙外一阵疾风,眨眼间一袭白衣落下,显在两人身边,小心翼翼的委身蹲下。
景湛这才看清,面前样貌俊秀挺鼻薄唇的男人竟有一双熟悉的狐狸眸子,漆黑明亮,与如今的苏忘离一模一样,那袭白衣,虽看似没有他师父那般清高自傲,但却与他师父一样冰冷风逸,气质卓越。
仔细看,这男人竟和苏忘离有七、八分相像,只不过这男子周身散发的气质要比苏忘离成熟老练太多。
男子看向熟睡的母子二人,眉眼间冰冷尽数消散,与之代替的是无边的温柔。
他伸出细长手指,轻缓的抚上女人红肿的脸颊,指尖闪出几丝金光,景湛眼见着女人红肿的脸颊一点点消下去,因疼痛而皱紧的眉头慢慢缓开。
随后男人又将苏忘离的脸颊扶正,伸出两指点于苏忘离眉头中心,只见几缕金光如同泥鳅钻土一样钻入苏忘离皮肉中。
似是感觉到不适,苏忘离竟转动眼珠慢慢苏醒过来。
景湛一瞬间便瞧见苏忘离的不同,那双异瞳此刻竟变为正常的漆黑,窄长的瞳孔也变成滚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