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姬挚,语气诚恳:“他破壳尚不足百年,不知期间究竟发生了何事,才致如此,但必定是劳动了你辛苦奔波,如此厚情,可惜我一介残魂,实在无以为报。”
温玄说完,就向姬挚深深一揖,这才笑着看向地上沉睡的温久,轻叹着说:“日后便叫他好好报答你罢,他叫什么名字?”
姬挚回答:“温久。”
温玄笑了:“这名字还是他母亲起的,你这不是还记得么?”
姬挚摸了摸鼻子,面上再次露出几分窘迫的意味来,温玄收敛起笑,正色说道:“吾儿年幼,若有顽劣不驯之处,只管训斥责罚,不必纵着他,以免日后误入歧途。”
这几句话说得,十足的托孤意味,姬挚心情复杂地答应下来:“必然不叫你失望。”
温玄笑了笑,转念一想,又叮嘱一句:“万不必教他这般纯良了,轻信他人,倘若方才我未感应到威胁,及时出现,只怕他早已进了金翅大鹏鸟的腹中呢。”
一说起金翅大鹏鸟几个字,他的眼神就与之前的温和全然不同,冷冽凛然,仿佛隐含着血光的刀锋一般。
直到最后消失的时候,温玄没有多问一句龙族的现况,也没有问关于金翅大鹏鸟一族的事情,因为他清楚,早在三千年前的那一场惨烈的大战中,龙族已然全军覆没,因为他的拼死护持,姬挚才逃过一劫,所以如今的龙族是什么样的情况,在他看来,就算是不用问也能知道,而金翅大鹏鸟,他问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温玄早已不是当年的一族之长了,他不过是一缕残魂而已,为了自己年幼的独子,才苟延残喘至如今,他问了这些,除了给姬挚带来更多的压力和痛苦之外,别无他用。
姬挚自然也知道他的意思,眼看着面前那青年男子渐渐消失在空气中,从刚才起,喉咙中一直鲠着的东西才渐渐松动开来,他垂下眼,俯身将地上的温久抱起来,转身离开。
禁塔旁边,喝醉酒的白胡子老头正鼾声如雷,他砸吧了一下嘴巴,翻了个身,继续沉睡,对周遭发生的一切毫无所觉。
那片生长了无数渡业藤的斜坡下面,灵气骤然翻涌起来,几乎如同实质一般,墨绿色的藤蔓们瞬间疯狂起来,争先恐后地朝着灵气翻滚的方向爬去,就像一张密密实实的大网,铺天盖地。
而那灵气中央的年轻人瑟缩了一下,露出几分惶恐的神情来,差点爬起来撒腿就跑,旁边一双暗金色的瞳仁骤然睁开看过来,那一眼犀利无比,吐出几个字来:“你想死吗?”
声音冰冷无情,笑陈就像是被一根钉子死死钉在了原地,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过了一会,那声音低沉吩咐:“闭眼,收敛丹田。”
“是。”
意识里是一片无尽的黑暗,温久正昏睡得迷迷糊糊,他恍惚间听到了一阵浑厚的龙吟声响起,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惊惶的一颗心忽然间就安定下来,仿佛是找到了依靠一般。
那是谁?好熟悉……是姬挚找来了吗?
温久下意识地猜测着,然后他就听到了一个声音传来:“……苟且偷生的蝼蚁,竟然敢偷袭吾儿!”
他心里默默吐槽着,那可不是蝼蚁,那是金翅大鹏鸟!专门吃他的!
等会,他说什么?
吾儿?!
吾、儿!
这俩字简直是一个晴天霹雳,温久满脑子嗡嗡乱响,整个人差点被劈成了焦炭!他之前只是模模糊糊有个猜想,姬挚或许,大概,有可能是他的亲生爸爸。
但是这不代表他就能坦然接受这个事实真相了啊!
温久震惊得差点想蹦起来,但是他正处于半昏半醒的状态,不管怎么努力,就是没有办法完全清醒过来,连外界的声音也只能隐约听见一点点。
就在他正在拼命挣扎着企图醒过来的时候,那金翅大鹏鸟濒死之际突然爆发出一阵凄厉的哀鸣,好了,这下连挣扎也不用了,温久的脑子就像被什么东西再次狠狠砸了一下似的,彻底昏睡了过去,以至于后面的事态发展,他是半点也没有知觉。
等温久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眼前是米白色的天花板,还有式样简洁的白色吊顶灯,目光下移,就是深褐色的窗帘,然后是同色系的沙发靠背,十分眼熟,这里是别墅。
院子里传来一个同样熟悉的声音,是姬挚,他像是在跟谁说话:“嗯,是,见到他了……我觉得你应该派人再去禁塔看看……守塔人?没看到,你是不是没给他发工资所以守塔人罢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