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景生轻声道:“怎会如此,你平日里可有戒口?”
正说着, 房门忽然被推开了。
一个宝塔连的弟兄端着饭食走进屋,将那木盘往桌上草草一放,粗声道:“麻明空,吃饭了。”
夏景生惊讶于送饭人的态度,麻明空却司空见惯,不以为意了。
他刚要动筷子,便被夏景生摁住手。
“你疯了,鹅是发物,你疮伤未愈,怎可吃这个!”夏景生怒道。
难怪麻明空的病连日来不见好,他在吃食上没有戒口,常吃发物导致症状加重。
夏景生行医,最头疼的便是不遵医嘱的病人。
“放手。”麻明空面色沉静。
夏景生蹙眉道:“荒唐!石连长就这般由着你胡来?!”
“呵。”麻明空轻笑一声,“这酒糟鹅就是他让人送来的。”
夏景生愣住了。
麻明空话里的信息量太大,夏景生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夏景生:“此话……何意?!”
麻明空咬了一口鹅肉:“整个宝塔连,恐怕大当家是最盼着我死的人。”
麻明空语不惊人死不休。
夏景生看着写好的药方,神色凝重。
麻明空看着他的样子,一下子笑出声来:“药还是会照着方子煎的,发物也是会送的,总归不会让我好起来。”
夏景生终于明白了。
什么请遍名医,什么心急如焚,不过是面上功夫而已。
石连长当真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做到了极致,先是让大夫替麻明空看病,再派人给他送鹅肉,就是不想让麻明空病好。
夏景生性子一向冷淡,可这般残忍的行径,他倒是第一次见。
他眉眼一厉,冷声道:“石连长作践你,你就甘愿让他作践?”
麻明空摇头道:“终归……是我欠他的。”
话说出口,麻明空的心间忽然一阵绞痛。
他没忍住,闷哼出声。
夏景生正在气头上,原不想管,回身一瞧,却见麻明空脸色极差,出了一额冷汗。
“你怎么了?”夏景生将人扶住,两指刚搭上麻明空的脉象,房门再一次被推开。
石连长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夏景生与麻明空。
“你们……在做什么?”石连长的声音,透着一股十分恶劣的情绪,让人听着非常不舒服。
想到石连长的种种行径,夏景生不由地冷了脸:“我在给病人瞧病,你出去。”
石连长不仅不走,反而大摇大摆地在屋里坐下。
他冷笑道:“看什么病,要躺到大夫怀里?”
方才麻明空病发得急,夏景生伸手去扶他,两人的姿势看着倒真像是依偎在一块。
石连长见两人不说话,脸色愈发难看,说出口的话也越发刻薄:“一个曹启还满足不了你,现如今还勾搭上外乡人?”
麻明空心口疼得厉害,仿佛万蚁噬心,根本没听清石连长的话。
夏景生听得一清二楚,登时一阵诧异,难不成麻明空和曹启是一对?那石连长在这其中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夏景生思绪纷乱,石连长已经大步走过来。
他阴鸷地盯着夏景生:“够久了,你看出什么来了?”
夏景生抬眼与石连长对视:“麻明空……中毒了。”
麻明空体内中毒的迹象很是隐蔽,若不是方才突发急症,医术精湛如夏景生也险些忽略了。
与取人性命的剧毒不同,麻明空体内的毒是慢性的,日积月累,一旦毒发,便已病入膏肓,药石无医。
会是谁下的毒?夏景生抬眼看向石连长,石连长还陷在震惊中,脸上惊讶的神情不似作伪。
他一把抓住夏景生的手:“可有解药?”
夏景生摇头,他虽懂行医,对毒学却并不精通。
麻明空体内的毒剂量控制得极好,用毒之人显然是个高手,所下之毒又岂是普通解药可解的。
让夏景生没料到的是,情绪最先崩溃的人是石连长。
他抓起桌上的茶壶,狠狠地砸到地上,碎瓷片溅得到处都是,他却仍嫌不够般,把那底下的托盘也扫到地上。
从疼痛中缓过劲来的麻明空,一言不发地看着石连长发疯。
“我还有多少时间?”麻明空问。
“若这毒长期残留在体内,最多不过半年,便有性命之忧。”夏景生说。
听了这个答案,麻明空出奇地镇静,他点点头:“有劳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