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听闻段府颇重礼教,没想到竟这般待客。”那姑娘笑道,“罢了,多说一次也无妨。”
“我姓冯,名顺贞。”姑娘笑道。
本地姓冯的富户就这么一位,段逸才马上猜到了对方的身世。
“今日是我唐突了,还望姑娘海涵。”段逸才说完,正儿八经地作了个揖。
“噗。”冯顺贞捂嘴笑了,“你这人,当真与传闻中说的一样,板正耿直得很。
他俩的谈话刚起了个头,何开晴便端着酒杯过来了。
她颇好奇地上下打量冯顺贞,旋即满意地笑了:“我还是第一次瞧见,兄长和女士聊天,你真漂亮。”
两位女生互见了礼,何开晴冲段逸才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加把劲儿,这位要能当我未来嫂嫂就好了。”
她声音不低,冯顺贞也能听见,倒叫段逸才平白闹了个大红脸。
“你别理她,妮子胡说呢。”段逸才忙着解释。
冯顺贞却毫不着急,大大方方道:“没准,她说的会变成现实呢。”
段家最近一段,可谓是好事成双,自打段逸雄与何开晴订婚后,在情感生活上多年不见动静的段逸才,也谈了一名女友。
只是这喜事没能持续多久。
不日,江城的报纸头条登出了一则爆炸性消息。
段逸雄感染了麻风病,已经出现了皮疹、患处知觉丧失等症状。
一时间,城内舆论大哗。
夏景生听闻此事时,正与孙闻溪在那茶馆里听评弹,他耳力好,听见邻座悄声道:“你们听说了嘛,段家二少爷得了麻风病。”
“这病可棘手,会传染,我看段家二少八成会变成残废。”
“谁说不是呢,我听说段老爷请了最有名望的大夫,花重金求医都没能治好。”
“说来也是可怜,段家本就是开药铺的,如今自家人生病竟然治不好。”
“谁让他非娶何开晴不可呢,这病啊,就是从何开晴身上染过来的。”
“这世上哪有男子得麻风病的道理,还不是从女人身上染的,这何开晴也是个不守妇道的……”
话越说越难听,夏景生将茶杯重重地磕在桌上:“简直一派胡言。”
“嘿!”那几个人议论得兴起,被夏景生这么一打岔,登时急了,“有你什么事儿,怎么说话的。”
夏景生面若寒霜,斥道:“没见识的东西,谁说男子不会得麻风!”
“我爹告诉我的,哪个男的要是染上麻风,那定然是女人传染的,放在从前那是要休妻的。”邻座得意洋洋地说。
孙闻溪嗤笑道:“麻风是传染病,病菌又不专挑女子下手,所谓‘过风’那套完全是无稽之谈。”
邻座不服气,梗着脖子还想辩驳,却被旁边的人斥道:“小声点儿,都听不见词了。”
这才消停下来。
孙夏二人也没了听曲儿的心情,出了茶楼,那卖报的报童高声道:“卖报了,卖报了,何家小姐身患麻风,段家二少无辜染病——”
在带有指向性的标题煽动下,何开晴的名声一落千丈。
往昔是人人仰慕的高门小姐,如今是人人避之不及的不祥之人。
何铭吩咐将何开晴隔离开来,由下人送饭食和换洗衣物。
每日,一拨又一拨的大夫来给何开晴瞧病,可每一位的说辞都模棱两可,根本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何开晴每日都要喝那大碗的苦药,终于,她再也忍不住,在丫鬟往房里送饭时,用帕子压住了丫鬟的手。
丫鬟怕极了,拼命把手往回缩,何开晴犯的可是会传染的麻风病。
何开晴唯有透过帕子,狠狠抓住丫鬟的手,轻声道:“别喊,别声张,替我办件事,你答应不叫唤,我就放开你的手。”
丫鬟无力地点点头。
何开晴依言放开了对她的钳制,那丫鬟怯生生的,低垂着头。
“放松些,我没碰到你,我这帕子是干净的,不过是想让你替我送封信而已。”何开晴说着,将一封信交给丫鬟。
信是写给夏景生的,何开晴紧紧地盯着丫鬟的双眼,郑重道:“小桃,你在我身边伺候了许多年,我信得过你。我看了那么多的大夫,吃了那么多的药,可病却不见起色,你将这封信送到孙家去,给夏先生,他若看了信,自会明白。”
小桃是个忠心的,这便接过信,往孙家去了。
孙家的饭桌上,此刻也正在讨论此事。
孙其满叹道:“何家小姐的名声算是完了,麻风能治愈者少之又少,患病的少女大多只能在寺庙中,了却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