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极度憎恨张博谦,连做梦都恨不得将张杀了。
“这么说,张博谦多半凶多吉少?”夏景生蹙眉道。
吴太太苦笑道:“你们不了解吴恪文,他不会让张博谦轻易死去,若他的计划得以实现,那必定需要一个人来分享他人生的光辉时刻。”
“你的意思是,他会留着张博谦的性命,让他成为见证者?”夏景生总算理解了这奇特的内在逻辑。
吴太太疲惫地点点头,她屡屡看向腕表,这一细微的动作泄露了她内心的焦急。
“我该回去了。”吴太太说。
她已经出来许久,早就过了吴恪文给她制定的时限,回去定免不了一顿责罚。
夏景生温言安抚道:“故事正讲到精彩之处,中断了岂不可惜?”他给吴太太续了热茶,示意她继续说。
吴太太神情犹豫道:“在我将真相告知前,可否问一个问题?”
“当然可以。”夏景生端起茶盅,从容地喝着那暖身茶。
“你曾说……郑昭被捕前没有把我供出来是为了保护我,此话作何解释?”吴太太将夏景生的话翻来覆去思量多遍,却仍旧参不透那话中的玄机。
夏景生笑道:“当日刘蕴之所以会到莱茵阁,是你约她相见的吧?”
“你怎知道?!”吴太太诧异极了。
其实这案子里的疑点,细想便知。
刘蕴初到江城,相熟的不过是平日里有书信往来的几位富家太太,哪里可能那么快便与郑昭扯上关系。
因而当日,刘蕴到莱茵阁酒店,其实是应吴太太之邀,打听张博谦的下落。
可她没有想到,在信中彬彬有礼的吴太太,早就筹谋好要对她下手。
这一部分的内容,吴太太原想略去不提,怎知却被夏景生窥破其中关窍,一时只得交待。
吴恪文对刘蕴抱着不可告人的心思,却又不想亲自出面节外生枝。
便让吴太太假装找到张博谦失踪的线索,以此为借口约刘蕴见面。
刘蕴按照电话中约好的,按时来到莱茵阁,见面之后才发现吴恪文的龌龊心思。
吴太太竟帮吴恪文充当说客,这让刘蕴分外恼怒,她一面斥责吴太太的糊涂,一面愤而起身准备离去。
可吴太太却拦住她的去路,想要强留她。
两个女人挣扎着撕打起来,眼看着刘蕴占了上风,可她万万没想到……
“房里还有另一个人,对吗?”夏景生说。
“对……”吴太太的嘴唇颤抖着,那惊魂的一幕仿佛还停留在眼前。
求生的本能,让刘蕴的躯体展现出惊人的爆发力,她将吴太太掐得快要断气,可她却不知道,此时的屋子里,还有另一个人。
郑昭趁刘蕴不备,凶器直冲要害而去。
“他是为了保护我,我知道,他是想保护我。”吴太太掩面啜泣道。
连日来,她的情绪大起大落,身体早已超负荷了。
可那一日的噩梦,却像循环播放的默片,不断在她的脑海中重演。
直到现在,她还能清晰地回忆起,刘蕴脱力前,那苍白僵直的手指。
“人是我杀的。”她忽然扯住夏景生的衣袖,像是拼尽全力抓住救命稻草般,哭喊道,“我是罪人,你们抓我吧,求求你们,抓我吧。”
夏景生将衣袖抽出,漠然道:“郑昭已经认了,此事是他一人所为,与旁人无关。”
听了这话,吴太太却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关于郑昭的回忆,是她的记忆黑洞里,为数不多的亮色。
可如今,连这一抹亮色也即将泯灭。
她将彻底坠入无边无际的深渊。
夏景生长出一口气,他长衫衣领上的盘扣一丝不苟地系着,这会儿却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夏景生拨开盘扣,漠然道:“人不是你杀的,法医验过了,刀伤是致命伤,可对张太太的死,你的确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我希望,你能将你的遭遇说出来,不要让更多的人,成为受害者。”夏景生说。
第一百一十五章
吴太太沉默着低下头, 指甲盖上鲜红的蔻丹已被她抠得七零八落。
半晌,她哑声道:“我做不到。”
她与吴恪文是夫妻, 在外人眼中, 便是一荣俱荣, 一损俱损的共同体。
若她站出来说话,坊间舆论的这把火也会烧到她的身上, 将她烧得“面目全非”。
夏景生似乎早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又深刻洞见了吴太太个性中的软弱和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