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是假有什么打紧,只要上了报,自然有人当真。回头让老爷看到,气不打一处来。老爷一生气,日后的事情自然好办了。”
夏景瑞握着相机,点头道:“儿子明白。”
两日后,《江城日报》社收到一封匿名信,信中是一叠洗好的照片。
照片上孙闻溪和夏景生凑在一起登山,瞧着很是亲密的样子。报社记者大喜过望,又是一桩绝佳的花边新闻。
这一日,夏景生收到吉祥戏班送来的请帖。兰承云生辰在即,当天将在吉祥戏班举办专场演出。
这演出可不是随便谁都能去的,得是吉祥戏班的熟客,方能得到邀请。
夏景生到时,吉祥戏班外头围了一大圈看热闹的人。
瞧见夏景生,便窃窃私语起来:“我还当夏大少不会来了呢,近日他跟孙少打得火热,没想到还是不忘旧情人啊。”
话音刚落,孙闻溪骑着摩托风驰电掣地赶来了,刚解下头盔,就听人说:“哟,孙少怎么也来了,难不成是来捉奸的?”
“你懂什么啊,听戏班伙计说,孙少也曾包场听过兰老板的戏。”
“诶,这倒新鲜,难不成夏大少和孙少不是情人,是情敌。”
“休要胡说,情敌哪里有这样亲密的道理。”
众人各执一词,莫衷一是。
孙闻溪全当没听见,大步流星地朝里走去。班主笑意吟吟地将孙闻溪引至座旁:“孙少,这是您的位置,您瞧,这头一排的位置,视野是极好的。”
孙闻溪点点头,环视一圈,正巧对上夏景生的视线。
夏景生的位置虽也在头排,两人却一左一右,中间隔了好几把椅子。
“这座位排得不好,我与景生相熟,这位置怎么如此疏远?”孙闻溪笑道。
“哎哟,您瞧,底下的人不懂事儿,我马上将位置换过来。”班主赔笑道。
于是,孙夏二人的位置再度挨在一块儿,夏景生喝着那雨前龙井,蹙眉道:“怎么坐到一块儿来了?”
“有你陪着听戏才有趣,这南戏我向来听不大懂,有你在旁边提点一二,我便能明白了。”孙闻溪学着他的模样,端起茶杯酌饮一口。
夏景生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宾客陆续进场,孙闻溪身旁忽然坐了个人。
“孙少,别来无恙。”那人说。
那人西装革履,穿着打扮与戏班的氛围格格不入。
偏偏他的气质与西服半点不搭边,即便打扮得文质彬彬,也掩盖不了他眉间的阴鸷与戾气。
孙闻溪冷声道:“宋晖,你到江城来做什么?”
夏景生微微一怔。
他听出孙闻溪话语里的戒备与漠然,孙闻溪待人接物向来有礼,鲜少将厌恶表现得如此明显。
不由地,夏景生多瞧了宋晖两眼。
宋晖剃了个光头,脑门上裹着个圆礼帽,一身打扮颇有些不伦不类。
一开腔,声音跟金属摩擦似的,喑哑里带着恶意:“就许你来江城做生意,不许我来?”
“我可听说了,你在江城还是一样受欢迎,天天风花雪月,好生快活。这不,都捧起戏子来了。”
宋晖话音刚落,台上的幕布便缓缓拉开,兰承云款步上台。
那粉色的织花戏服衬得他身段玲珑,举手投足间皆是曼妙风情。
今日这一折《玉簪记·琴挑》讲的是才子潘必与尼姑陈妙常之间的故事,台上兰承云与冯宝儿一唱一和。
孙闻溪见二人眉目传情,心下竟不似当日般介意,倒是觉着两人“郎”才“女”貌,真真是璧人一对。
一曲唱毕,众人鼓起掌来。兰承云刚要谢幕换衫,忽听那宋晖在台下喊道:“兰老板唱腔一绝,不知唱起《十八摸》来,该是怎样一番销魂滋味。”
《十八摸》不是正经的戏曲,只是那落魄窑子里头,窑姐儿唱的艳曲小调,难登大雅之堂。
“爷给你赏钱,你给爷唱一个!”宋晖一扬手,一整袋金条落在台上,发出一声闷响。
饶是兰承云脸上盖着厚厚的脂粉,仍气红了脸。
“还请这位先生自重!”兰承云鲜有如此生气的时候,说话的声音都打着颤儿。
“我呸,戏子跟那窑姐儿有甚分别,白日里一张嘴用来唱曲,到了晚上,这一张嘴还不知道用来伺候谁呢,装个三贞九烈的样儿给谁看呢!”
孙闻溪一双眼睛冷冷地瞅着宋晖:“嘴巴给我放干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