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风水先生_作者:青枫垂露(64)

  “云郎!”冯宝儿一时情急,顾不得许多,牢牢地搂住了兰承云,泣不成声。

  兰承云这会儿倒是镇定许多,他轻轻地拍着冯宝儿的背,安抚道:“宝儿,没事了。”

  抬眼看见一旁的夏景生和孙闻溪,登时满颊绯红。

  “承云,你这次生病,多亏了冯老板日夜照顾。景生,你说是不是?”孙闻溪笑道。

  夏景生略带诧异地看了孙闻溪一眼:“确实多亏了冯老板。”

  两人将冯宝儿欲亲自顶罪之事说与兰承云听,后者满目疼惜地拉着冯宝儿的手说道:“你怎的这般冒失,若你真有个万一,叫我如何心安。”

  冯宝儿含羞带恼地说:“你若有事,我绝不独……”活字还未说出口,便被兰承云捂住了口。

  夏景生不想在这儿打扰两个诉说衷肠的人,正欲避让,抬眼见身旁的孙闻溪一脸兴致地瞧着。

  心道孙闻溪面上笑得越是欢喜,心下必定越发悲伤,便轻轻拽了拽孙闻溪的衣袖:“走罢。”

  出了病房,孙闻溪意犹未尽道:“我还想多看些时候。”

  见夏景生一脸奇怪的表情,孙闻溪笑得越发荡漾:“景生难道不觉得,医院、病愈、情人间的相依相惜,絮语叮咛,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么?”

  夏景生只当他被气昏了头,失笑道:“不觉得,我先走了。”

  身后,孙闻溪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来:“我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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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应尝芳死亡的消息见了报,只占了一个小角落。

  报纸的头条是“兰承云沉冤得雪,幸而病愈。”

  吉祥戏班又恢复了往日的繁荣,依旧丝竹之声不绝于耳,连那墙根儿下的乞丐也会唱两句

  ——“合昏尚知时,鸳鸯不独宿。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夏景生收到请柬的时候,已是半月后。

  兰承云病愈后首次登台,给夏景生送了这张请柬。

  夏景生到时,见孙闻溪站在门口,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你……这是做什么?”

  “我在等你。”

  夏景生心下一悸,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班主热情地迎了上来。

  “两位爷,这边请。”

  二楼的雅间,原本是一人一间的,可夏景生刚进房,便听见一阵敲门声。

  他打开门,见孙闻溪站在外头。

  “景生,听戏的时候你若不给我讲讲戏,我便觉得不得劲儿。总归你房里有多余的凳子,我且与你一屋听戏好不好?”

  夏景生只觉得孙闻溪越发粘人了,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旁的上二楼的客人,见孙闻溪站在门前,都好奇地朝这边张望。

  夏景生侧身让了让:“进来吧。”

  他拿起桌上的戏单,略翻了翻,冲孙闻溪挑眉道:“孙先生今日没瞧戏单?”

  孙闻溪不明所以:“怎么,有什么不妥吗?”

  “今日这戏单之中的《锁麟囊》,我倒是要请教你才是。”夏景生轻笑。

  这《锁麟囊》是新派北戏,是孙闻溪能听懂的,他一心想凑到夏景生跟前,倒忘了提前瞧一瞧戏单。

  这会子竟也面不改色地接下去:“那便换我给你讲戏。”

  正说着,戏台大幕拉开,兰承云登台,现场掌声雷动。

  兰承云的嗓音,仍如旧日一般,婉转动人。《锁麟囊》与那传统的剧目不同,唱词新颖有趣。

  兰承云边唱,孙闻溪边给夏景生说戏。

  当唱到“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一句时,夏景生笑道:“这倒是新鲜,承云平日里唱的都是悲剧,今日这出算是一等一的喜剧了。”

  夏景生无心之言,倒将情形猜对了大半。这新戏博得了满堂彩,落幕之时兰承云朝台下郑重地鞠了一躬。

  他双眸含泪,朗声道:“今日请众位前来,承云有重要的事要宣布。承云少时登台,承蒙各位抬爱,如今已有近十年。此番生病,多亏了师妹相伴在侧,细心照料,方能痊愈。我想给师妹一个家,从即日起,暂不登台,我将择日与师妹完婚。”

  话音刚落,全场哗然。

  台下的观众纷纷送上祝福,那赏金流水一般投入盘中。

  二楼雅间的两人俱是一怔,下意识地抬眼看向对方,许久没言语。殊不知这沉默看起来,却像是心有不甘。

  孙闻溪只当夏景生一时不习惯,夏景生却忧心孙闻溪此番遭受接二连三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