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孩歪了一下头:“他么?矫枉过正和分不清现实与虚幻也没什么区别。”
她见江声不吭声了,以为他是要拒绝,语气中沾染了一些怒气。她问:“你不同意?”
江声心说我难道还能有拒绝的权力吗?
果然,下一秒就听见她龇牙咧嘴地威胁道:“如果你拒绝我们的话,我们现在就杀了你。”
江声对她话里的杀意不予评价,只说:“我总得知道是什么闲事吧?”
“既然是有求于我,那么作为交换条件,是不是也应该告诉我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
上铺没有回答,原本“吱呀”的晃动声也消失了。
就在江声以为那个女孩儿已经离开了的时候,她的声音再度响起;“我之前也是这里的一个普通学生……”
故事明明应该很长,但在她的口中却浓缩成了一段不过十分钟的自述。
女孩儿说,她就住在隔壁村庄。生她的妈妈因为过不惯山里的苦日子跟别人跑了,爸爸则去外面的大城市打工了,可能几年也不会回来一次。
据说他已经在城市里找到了一个同住的外乡人。
所以她作为一个拖油瓶,自然而然地被留在了这个山村里和老人同住。
可惜上了年纪的那一辈人总是重男轻女的,平时对她就不怎么样,非打即骂的,也嫌她碍事。
所以不管是在她真正地成为马国昌美丽的容器之前还是之后,都没有人去拯救她。
她的爸爸如果对她还有那么一点责任感的话,或许会在她失踪后,花钱坐一整天火车回来找她。只是不知道他愿意为她旷几天工。
如果他并不在意小女孩儿体内流着他的血液的话,那么他在不耐烦地听完老人的告知之后,大概便会挂断了电话。
然后他应该会毫无愧意地与那个同居人去翻云覆雨,生一个真正的爱的结晶。
至于家里那两个老人,说不定会觉得孩子丢了反倒省事,至少给家里省了两口米。
总之,她就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小房间里待了无数个日日夜夜。
她说:“说来也挺可笑的。只有那个人来的时候,我才能看见灯光。”
期间也有别家丢了孩子的,还报了警。
可惜村里寥寥无几的警力也不过是酒囊饭袋,装模作样地搜索了几天,之后就不再管了。
毕竟喝酒打牌,可比雨里来风里去地找人爽快多了。
只剩下那个小女孩儿和其他有着相同命运的可怜人在看不见阳光的地下室里苦苦挣扎,最终走进了更黑的深渊。
江声问:“那你是怎么死的?”
她轻笑一下,说:“当容器长大了、变得不再吸引人了之后,它就该碎了。”
江声默然,拍两下床板,问底下的孩子:“那你呢?也是这样吗?”却没能得到回应。
女孩儿解释:“他是个哑巴,说不了话。不过嘛,故事总是大同小异的。”
她的话里带着些自嘲,和化不开的怒意。
江声点头,他们却看不见。他问:“或许我可以看看你们的脸吗?”
女孩儿没有反对,于是江声坐起身来,窸窸窣窣地抚平自己外套上的皱褶,从床上下了地,跟上铺的女孩来了个四目相对。
却没能看见自己预料之中的国色天香。
如果非得用一个词来形容她的话,大概是可怖。
她咯咯笑两声,头歪成了一个诡异的样子,像是别在肩膀上的装饰品。她的目光却直勾勾地钉在江声身上。
她用诡异的声音问:“是不是太可怕,吓到你了?”
虽然是疑问句,但是江声毫不怀疑自己能回答的答案只有一个。不然估计会被灭口。
江声看着她脸上斑驳的血污,还有破碎的四肢,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脸,说:“没有,很漂亮。”
却怎么用力都擦不掉她脸上沾染着的血污。
那个女孩如愿地笑了一下,五官扭曲在一起,露出一口碎牙。随便拍一张照片都可以当做是当代恐怖电影的典范。
但大概所有女孩子都是这样:不管年轻还是老去,不管活着还是死了,总希望得到别人一句真心的、纯粹的“你很漂亮”。
江声无视心中的波澜起伏,冲她露出一个微笑,然后收回手,蹲下来去看床下的那个小家伙。
出乎意料的是个男孩儿,虽然长得标致,可惜早已失去了眉眼间的光彩,如果不是爬行留下的血迹,大概更像一具只有死气的尸体。
江声摸了一下他的头,不知道该怎么夸赞他。他想,大概他不会喜欢被夸赞好看吧。
毕竟他之所以遭受这无妄之灾的源头,或许就是他那副过分清秀的皮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