惩戒的作用从来不是为了伤害,而是警醒,西蒙尼认为这是对弗林特现在起伏不定的心态来说非常必要的处罚。
弗林特脱下自己的上衣,赤裸上身,在天使像前单膝跪地,这不是接受惩罚的姿势,因为支撑不够,会让人在疼痛中难以保持平衡,但西蒙尼不准备理会这些细节,这是弗林特自己选的,在鞭笞的过程中倒地或者昏厥只会在醒来后让处罚加倍。
“知道你为什么会得到惩罚吗,弗林特。”
“我没能救下那里所有的人类。”
“如果你没有赶到,他们也早就陷落于狼群跟吸血鬼之口了,不是这个原因。”
弗林特的目光从圣像上转移,转而盯着地面,“守护人类,狩猎吸血鬼,这两件事都要做到,但终究有一个先后,是这样吗。”
“如果你失去圣咏甚至自己的生命,谈何去保护?家族把圣咏交由你,不是为了让你不经考虑落进吸血鬼的陷阱给他们抓到空挡。”
“……我不想给自己找借口。”无论是诅咒突然发作,抑或是吸血鬼用卑鄙的手段煽动人类,还有之后不知为何失去意识,弗林特把它们归结于自己实力不足,不会去辩解。
但他不后悔擅自行动。迫切想知道一个人的安危,想要马上去到他身边,他不认为这是一种错误。
弗林特变了,这种潜移默化的改变使他变得像一个人类,而不是过去被一潭死水淹没的活着的亡灵。
是谁令他改变,答案显而易见,但家族不会知道,他不会让他们知道。
塞拉米亚斯女士会将何塞保护在她的城堡中,给他高位血族的身份跟继承人的地位,只要灰堡协定还存在一天就不需要再担心被猎人盯上,何塞可以一直在那里安然生活……
不。
他会把他带出来,留在自己身边。
弗林特·博纳塞拉再也无法忍受退回黑暗中,独自一人的人生了。
弗林特的言语和他的神态显然不是西蒙尼·博纳塞拉想要见到的,他轻轻叹息,触手迅捷,一鞭挥在弗林特背上,“悔改吧。”
一道血痕瞬间出现,猝不及防地令弗林特发出一声闷哼,但随着后面的挥鞭,他重新归于平静,就好像西蒙尼鞭笞的是一截木头而不是一个活人。
在家族中这种处罚司空见惯,即使用药得当也多少会留下疤痕的痕迹。弗林特的后背几乎没有伤痕,因为他一直足够优秀,很少犯错,这是家族长辈和长老们有目共睹的事实。
交错的血痕渗出鲜血,沾上鞭子和皮肤,弗林特垂首,仿佛屏蔽对外界的感知,目光放空,嘴唇一动不动。
在圣像的注视下,受罚时需要默念圣典的经文,弗林特却没有这样做,西蒙尼刚想出言喝令,忏悔室的门被敲响的声音打断了他。
“西蒙尼大人,我是玛尔法。”
黑发猎人停下动作,他知道玛尔法本该跟随祖父正在百里宫搜寻残留资料,此时回到密室必然有要事禀报,因此才不得已打断惩戒。
“进来。”
门外的气息是两个人。
当弗林特看到玛尔法身后的何塞时,他的身体像打开某种开关,突然感觉到了疼痛。
为什么要来?
何塞那一瞬间担忧又心痛的眼神也彻底划开弗林特的心。他仿佛重新开始呼吸,想要唤出何塞的名字,想要告诉何塞自己没事。
但现在的弗林特却什么都不可以做。
玛尔法附耳向西蒙尼表明来意,而在这个短暂的时间内,何塞目不转睛地盯着弗林特布满鞭痕的脊背,心脏疼痛到发颤。
他还是晚了一步。
可是弗林特的目光却不是这样说的,他宛如天神的面容之上展露出轻微的笑容,虽然稍纵即逝,但这是献给何塞的独一无二的神态,像是他的出现本身就是一种福音。
——不要露出那么难过的表情,只要能看到你,我就能够忍受所有的痛苦。
“何塞·伊诺。”西蒙尼听完后令玛尔法退下,审视地看着这个颇有胆量的吸血鬼,问道:“你知道身为吸血鬼来到博纳塞拉的密室是怎样一种行为吗。”
“找死的行为?”何塞努力把自己的目光从弗林特身上撕扯下来,故作轻松道:“又不是没来过。哦我是说我没来过帕托的密室,放心,我不怎么认路,不会把这里的位置透露给别人。”
西蒙尼很显然没有在意这个,而且看出何塞在用飞快的语速掩饰自己的紧张。“密室是博纳塞拉家族超越地方法律的所在,何塞·伊诺,你若是在这里被判定有罪,我拥有处决你的权力。”
“然后让这个委托打水漂?你们应该还没得到塞拉米亚斯女士的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