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侃着,时间不知不觉都快要十一点。
李负代煞有介事且滔滔不绝地批判着温烈丘,听着听着,温烈丘却慢慢笑起来。将手机扔到一边儿,压低身子靠近了床上的人,他的手在李负代的额角轻轻摩挲,“我在这儿陪着你,不走开。”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发觉,李负代又皮又话唠的当下,是因为害怕。
对别人的效用是什么样的李负代不知道,但对他来说,温烈丘低沉缓和的声音真的可以是他的镇静剂。沉默过后,他点头嗯了一声。
和宁见渊在场不同的,李负代很快睡了过去。
看着他平稳的睡颜,温烈丘的目光慢慢落在了他的手上。他十分轻缓的勾过他手指抚摸确认着,李负代指尖的那些伤,几乎都消下去了。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作为实验的第一晚,李负代就做了噩梦。
凌晨两点多,温烈丘眼睁睁地看到李负代被惊醒,却从他惊恐的眼神中发现他没有认出自己。
李负代惊醒后就迅速把自己缩了起来,他半趴着把一只胳膊压在身下,另一只则紧紧贴在脸侧,死死蜷缩着双腿,膝盖几乎贴进怀里。
对于温烈丘的声音和安抚,他都没有任何反应。凌乱的发挡着双眼,本就苍白的面色像是结了一层霜,他止不住地颤抖,仿佛刚从寒潭中捞出来一般。
看他这样温烈丘心里狠揪,虽然不情愿,还是直接拽了宁见渊过来。
宁见渊进去后就关了房门,把温烈丘挡在了门外。
走廊的灯亮了又暗暗了又亮,温烈丘觉得很疲惫,也很颓然,却不是因为守着李负代没有睡觉的原因。他贴着墙坐在地板上,里面什么声音也没有。手机放在床头柜上,时间过了多久他不知道。
第70章 他像一条迷路后被冲上岸的无助幼鲸。
听见门响的那刹那温烈丘快速起了身。从宁见渊身边挤进门时,只快速地扫过他,什么都没说。
“我们谈谈。”宁见渊却扯住了他,低声说道。
温烈丘微微拧眉。
宁见渊并不在意他的排斥情绪,“不会太久。”
退出房间轻轻关了门,温烈丘又靠回了墙边。见宁见渊站定后轻抬下巴,示意谈话可以开始了。
无论何时,宁见渊都一副温和优雅的模样,同样是熬了大半个夜,状态还是从容的近乎虚假。他含笑看着温烈丘,“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你对我有些不好的看法,或者说是敌意。”
“你觉得有用吗。”温烈丘懒得说废话,更懒得听废话。
见他直截了当宁见渊收了笑,极快速地进入了专业情绪,“我能理解你作为朋友的顾虑,也不否认这是对他的伤害,但这是我们深入了解他的最好最有效的办法。”说着他一手摸进裤兜,摸出烟盒后顿了顿又塞了回去,他食指顶在鼻底吸了吸,继续着,“我还记得你和我说过你见过两次他做噩梦惊醒的样子,一次梦到的是你,一次是他哥哥,对吧?”
“嗯。”温烈丘不喜欢他的‘我们’,听着自己好像和他同一阵营似的,听着好像李负代不想让自己了解他似得。
“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他的姿势,抱头蜷缩。”宁见渊微微眯着眼睛,陷入了自主的分析,“……那样子不仅是一种自我保护的姿势,更像是一种小孩子的姿态。”
温烈丘不太明白,“所以呢……”
“刚才、他无意识地叫了爸妈,却是极度惊恐的,还提到了很多奇怪的名字,……他是惧怕黑夜的,却又对夜晚有特殊的情绪,就像雨一样。”宁见渊对不上焦距的目光移向前方,他渐渐出神儿,几乎忘了身边还有个温烈丘,“……他所受的创伤,又或者说他的障碍,应该发生在夜晚甚至雨夜,他有七年的被收养经历,那么父母还在身边的年龄,应该在十岁之前……在所有条件都符合的环境下,一定发生了什么……造成了他的障碍。”说完这些他才意识自己光顾自己分析,他看回温烈丘补充道:“据我推测,他有意识的躲避正常的休息时间是一种心理障碍,而大多数心理障碍的形成都是因为在某一时间段遭受了某些影响深远或造成伤害的刺激……我这么说,你可以理解吧?”
温烈丘不知道宁见渊是怎样在李负代的那种状态下推想出这些的,他顿了顿,“……和叶贺无关?”听宁见渊的分析,李负代在原生家庭的情况也不好。在温烈丘面前,李负代唯一的生存动力似乎就是找到家,然后回家。而他知道,李负代要找的那个家,是第一次收养他的家庭。如果宁见渊的推测是对的,那么发生了什么的年龄,应该还要更年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