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问从香炉中胡乱抓了一把,朝燃着的香上一挥,面前突然迸发出一簇熊熊燃烧的火苗。他喉头上下滚动,沙哑难听的声音自唇缝间启出:“厉鬼,召来!”
忽然间,风起云涌,树影婆娑作响,隐约还能听见利甲在地面剐蹭的声音。
顾之洲惊疑的环顾一圈,手腕却被人抓住。
他莫名其妙的对上傅子邱,却见后者定定的看着那施法的台子底下。
顾之洲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个披头散发、身穿白色囚服人蹲在那里,察觉到他们的视线,那人阴鹜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抬起头,赫然就是秦仲和!
顾之洲错愕的睁大了眼睛。
天问面色微沉,双臂一展,狂风卷进他宽大的玄色袖袍,猎猎鼓动。
他大喝一声,掌心向外结出复杂的金色咒文,旋即双手合十,再打开,拉出一根纯金色铁链。
铁链自他手中脱出,飞快的向四面八方涌去。
只听“唰啦啦”一阵链条相撞的响声,金色铁链已经钻进桌底,牢牢地捆住了秦仲和。
隐在宫内的英武天兵瞧见此景恨不得立刻上来拿人,被顾之洲一道凌厉的眼神制住。
天问提着铁链的一头拽出秦仲和,拖着他去向陈良玉复命。
“八王爷,惊扰到皇上的罪魁祸首已被拿住,您可放宽心了。”
陈良玉连叹两声,对天问更是赞不绝口,一口气说了几十条赏赐,又问这恶鬼该如何处置。
天问从袖中取出一道黄符贴在秦仲和脑门上,念了个咒,将他收入囊中,道:“恶灵自有恶灵的去处,该往地狱还是轮回,皆是命数。”
神神叨叨,唬的陈良玉一愣一愣。
“太容易了。”顾之洲眉心紧蹙,沉声道:“你我两次都没抓住秦仲和,这个天问一出手,随便泼把灰就逮住了?”
天问抓住了秦仲和的恶灵,陈良玉大喜,当即宣布撤去真龙殿外一半侍卫,又跑进去告诉陈匡这个好消息。
出来的时候春风满面,想来是被陈匡一顿猛夸。
之后又在宫中设宴,请他们几位同去用膳。
傅子邱一言不发的走在最后。
的确很有问题。
如果天问就是前夜的神秘人,他既救走了秦仲和,今日为何又要抓他?想求得陈良玉的信任?若他们真的沆瀣一气,陈良玉利用秦仲和的怨灵杀死陈匡不成,今晚再来就好了,为什么要大张旗鼓的收服他?
神秘人、天问还有陈良玉,这几个人到底是不是一伙的,他们究竟在密谋些什么?
“你在想什么?”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低语,凑的很近,能感觉到气息的湿热。
傅子邱那颗沉寂百年的心脏,没来由的“扑通”一下,似是被什么撞到。
眼前“嗖”的掠过一道黑影。
紧接着,他的三魂七魄陡然乱了,忽上忽下的震颤,元神飘然离体。
傅子邱一个踉跄,腿都软了,膝盖一弯就要跌倒,被顾之洲拦腰架住。
顾之洲把人扶稳:“怎么了?”
红色的纹路像是吸了血的水蛭,充盈在傅子邱的筋脉里,爬上他苍白的脖颈,一直延伸到棱角分明的下颌。
火红的,妖冶而艳丽。
顾之洲离得近,将那变故看的一清二楚。
那是一片印记,鲜红的,拿滚烫的热血烙成的咒枷。
顾之洲不禁屏住呼吸,拿手去碰。
可笑吧,这人全身上下都是冷的,唯独印记盘桓的地方烫的灼人,一直烧到肺腑,将心肝都焚成灰烬。
那是凡人成魔的标记,拿自己的血炼化而成。
腥臭、污秽、肮脏、卑劣。
永生永世,神魔不死,那丑陋的印记就一天不会消失。
猛地,元神落回体内。
傅子邱难堪的撇过头,攥住脖子上的手,终于知道羞耻:“别看。”
前头的人发现他俩停住不动,回头问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顾之洲侧身挡住傅子邱,抱歉道:“对不住了八王爷,我家徒弟不太舒服,我先带他回去了。”
陈良玉客气,说要给他们找御医,被顾之洲婉言谢绝。
最后,只留了个带路的宫人。
顾之洲没动,朝宫人点点头:“劳驾前面带路。”
他扶着傅子邱,忍着不去看他,直到余光里那片刺目的红逐渐消失:“方才你怎么会突然……”
傅子邱打断他,问前头的宫人:“这位公公,这片儿是谁住啊?”
宫人很知趣的没回头,只道:“从前是三皇子和六皇子的寝殿,三皇子殁了之后,便只有六皇子住这儿了。”
话音方落,傅子邱弹指一挥,宫人歪歪扭扭的倒下。
“你……”
傅子邱推开顾之洲,一脸严峻:“搞错了,他们的目标不是陈匡,是陈璞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