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之洲了然的点点头:“所以你早就知道我是龙啸。”
“是,我看着你长大,眼见着你和龙神越来越像,起初只是怀疑,恰好淮初与你关系甚好,你们幼时伤病也多是我看的,脉相摸多了,总能发现端倪。”
顾之洲乃龙啸逆鳞上附着的残魂投入通天神柏中滋养而生,吸取草木精华,与信芳洲的医者算得上的同源,加之残魂羸弱,到底是有残缺,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淮遇这样顶级的医仙,只要有心查探,必然能寻出蛛丝马迹。
于是,一模一样的长相,存在异样的魂魄,淮遇就这样确定了顾之洲的身份。
“后来,我无意中听到了北雁君和风崖先生的谈话,得知了心魔一事……”淮遇叹了口气:“当时风崖先生灵力开始枯竭,已经难以维系地狱道中的封印,他们一起商量,是不是该让阿邱继任修罗道主。”
傅子邱按捺不住的扣住桌沿,寒声问道:“所以你就开始计划怎么推波助澜,让龙啸复生?”
“算是吧。”淮遇道:“北雁君死的突然,我觉出蹊跷,曾趁无人之际开棺探过他的尸身。”
听到这里,傅子邱“蹭”地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一把揪住淮遇的前襟,用力到手背青筋暴起:“开棺验尸?你怎么敢!”
“阿邱,”顾之洲从后面按住傅子邱的肩膀:“先别冲动。”
“他能干出这么缺德的事,还指望别人给他好脸色?!”
淮遇上半身被傅子邱整个提起,腰臀离开座椅,笑容却始终挂在脸上:“我知道,我做的事情有悖伦常,我今天来这里,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故而也没打算全须全尾的回去。阿邱,你对我有恨,为了北雁君也好,为了陛下也好,先放一放,待我说完,你们想怎么处置我都悉听尊便。”
顾之洲温凉的掌心裹住傅子邱攥紧的拳头:“阿邱,放开他。”
傅子邱眼里翻涌着跳动的火星,半晌,被顾之洲硬生生拉开。
“你开了北雁君的棺,然后呢。”顾之洲沉声问道。
淮遇跌回椅子上,衣襟皱巴巴窝在一起也没有理会:“然后我发现了他的死因,并非对外宣称的旧伤难愈,而是死于灵力枯竭。”
淮遇道:“怎么那么巧,风崖先生灵力枯竭,这边北雁君就耗尽修为而死。前后一想,猜也知道是为了什么。要么是拿修为填补地狱道的窟窿,要么是以命换命,救个将死之人。早有耳闻北雁君同风崖先生早年往事,因此他断然不会眼睁睁看着风崖先生以身殉道。而北雁君死后三天,阿邱突然断剑入魔,那时他不过二十出头,哪来那么多灵力去镇压什么心魔,这里头肯定也有北雁君的功劳。这么一算下来,北雁君一半灵力搭在了地狱道,一半给了风崖先生,心魔势必无法长久压制。少则几十年,多则百年,三界定会迎来一场浩劫。心魔一旦出世,陛下复生便是必然之势,我么,推波助澜而已。”
淮遇悠然的看向傅子邱:“我知道你是陛下身边的青鸟,陛下能回来不是你最想看到的吗?这是你亲手促就的,顾之洲迟早会消失,就算不是我,也会是别人。”
傅子邱发觉眼前这个看似清隽的男人,说起话来还真是一套一套,刀刀直往他心口上割。他哑口无言的瘫坐在椅子上,先前的愤怒与痛恨终是化成满腔酸涩,层层裹住他。
的确怨不得别人,傅子邱想,从一开始龙啸就没有选择的权利,是自己违逆天命捡回逆鳞,亦是自己一意孤行创造了顾之洲。他的爱太过极端,强行召唤龙啸重返人间,再次将他置于腥风血雨。
他又有什么资格怪罪别人呢。
他还拿这种自私的“救命之恩”去要挟龙啸,绑住他,困住他,为了自己那点心安,反复折磨他。
实在是,太过分了。
显然,顾之洲也不爱听这种话。
这些问题像是他和傅子邱之间的禁忌,轻易不能触碰,怕激起无端的负罪与歉疚。
顾之洲轻蹙起眉,不想再继续下去:“所以你费尽心机让我复生到底图什么,这和稻阳子又有什么关系,直说吧。”
淮遇这才坐正了身体,抬手整理起凌乱的前襟。道道褶皱被抚平,淮遇收敛起笑容,眼神转而寡淡起来:“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淮遇端起桌上放冷了的灵露,一饮而尽。
微甜的露水并未软化冷硬近千年的心,淮遇在注视中,慢慢开口:“陛下只知道怀化仙尊与父神情同手足,学识渊博,修为高深莫测,待人谦和有礼,是个人人称谓的皎皎君子。而陛下不知道的是,真正的怀化仙尊,何等极端自负,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痴迷修炼早已走火入魔。你以为催化心魔,分化实体这种阴毒之事是谁想出来的,殷叱还是老魔王?不,他们只不过为稻阳子的疯狂铺了路,做了旁人的踏脚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