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海无边,回头是我_作者:兔八啃(83)

这话说的相当刺耳,顾之洲听不下去,嘟囔一句:“就你知道。”

“一知半解吧。”傅子邱躺回去,破罐破摔:“也没成功过。”

有些事,说起来云淡风轻,实则每个字都似一把利刃。

百八十年,好虚无缥缈的几个字,却是漫长过一生的度日如年。

在这一场别人编就的幻境中,他们借着幻梦者的身份,肆无忌惮又堂而皇之的掠夺他人的情与欲,披上名正言顺的外衣,盗取百年不至的归属感,好卑鄙。

正在这时,屋内的幻景轰然破碎坍塌。顾之洲双脚落到实地,目之所及尽是黑色。

先前那阵被浓浓妖气压制的沉闷之感卷土重来,他扯下潇河,微微注入一点灵力,借着虚白的剑光,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变回来了。

“我们出来了?”

顾之洲咂咂嘴,这样也行……看来刚才真的亲的挺激烈。

“嗯。”傅子邱喉结滚动,朝身后指了指:“你看。”

顾之洲转过身,只见无边的黑幕尽头泛着幽幽的冷光。

“哗哗”的铁链声自那头传来,光影模糊又渐而清晰,勾勒出一道瘦弱的轮廓。

“八百年了,竟然有人能从我的风花雪月里走出来。”

清冷的女声充斥在黑暗中,环环绕绕,又好似虚无缥缈。

顾之洲和傅子邱对视一眼,后者冲他点点头。

二人并肩朝光点走去,越近,周遭的景象越是清晰。

从墙上雕刻的繁复阵记,到满地画就的血色咒文。

铁链自黑暗中延伸出来,约莫有七|八根,将光影中心的人牢牢捆住。

女子一身白纱裙清雅至极,单从面上看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应当是将年岁永久的停留在了某一年。她手脚脖颈都被铁链锁着,还有两根穿过嶙峋的琵琶骨,时间太长了,锁头已经和皮肉长在了一起,连浸出衣衫的血色都变成浓郁的褐色。

看见来人,女子勾起的唇僵了一下:“还是两个男孩子。”

顾之洲立时便明白女子的言下之意,那意思是说,她光顾着要了却自己的执念,也不管是男是女,逼着人俩拜堂成亲。

顾之洲平白被人按头入洞房,而今摆他一道的祸首就在面前,看起来还是个千年老妖,更不爽了。

潇河的剑柄朝墙上点了点:“裂魂术。”又看了眼脚下:“血咒。”

“还有玄铁链,这天下最强的咒术都用在你身上了。”顾之洲眯起眼睛问道:“恶鬼怨灵都不带这么镇的,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么……”女子似有若无般叹出一口气,声音在静谧幽暗的环境中格外动人却饱含着令人心惊的空虚:“我不过是执迷不悟的一心魔罢了。”

第27章

27.

“心魔?”顾之洲狐疑道:“心魔无影无形,你却实实在在,诓谁呢。”

听见这话,女子低低笑了起来。

她慢慢抬起胳膊,因着琵琶骨被铁链锁死不能抬的太高,刚离开双腿便停下:“谁告诉你心魔无影无形?”女子看着自己掌心的纹路,杂乱无章如同她此生命运坎坷:“若你心底也有千万般无法割舍之人,兴许也能如我这般,从本体中脱离出来,修成实体。”

凡人贪嗔痴恨爱恶欲,七毒俱全。便以为成仙成魔就能脱去肉|体凡胎,从此清心寡欲,百毒不侵。孰料凡人由生到死,光阴短暂,所求所念不过十数载。而飞升成神,或下界做鬼,这些做人时连绵不去的悲苦喜乐并不会就此消殆。

若生而为人,百年之后,淌过黄泉路,饮下孟婆汤,就此忘却干净。再入轮回,一身污秽洗净,虽说周而复始,倒也可称作解脱。

然为神为魔,生命悠长不知尽头,那些无法排解的苦与痛积淀在惶惶岁月中,如同洒下一颗种子,被只进不出的欲|望浇灌滋养,在不知不觉中生根发芽,终是结了一树挥散不去的心魔。

每个神仙,或多或少都是有心魔的,连天帝也不能免俗。它们像躲在阴暗角落的臭虫,偷摸着侵蚀纯净的灵魂。这是一场自己与自己的较量,胜者得道,败者沉沦。

只是千百年来,书上仅提及“执念过重,易生心魔”,却从未听说有人竟能将心魔修出实体,实在匪夷所思。

“所以你到底是谁呢?”傅子邱率先回神:“这里是什么地方?连笙又在盘算什么?”

女子抬头去看傅子邱,清丽的脸庞现出些许惊讶:“你是魔?”又转向顾之洲:“你是仙?”她不可置信道:“而今世道变了吗?神魔竟然一个鼻孔出气?”

她在此关了八百年,外面的太阳长的什么样都记不清了,遑论瞬息万变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