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硬又刻薄,像是用最硬的钢板打造成的躯|体,钢铁无情,何来悲痛?
傅子邱咂摸着口中的味道,忍不住想要探究那个沾湿铁骨的梦境是什么。顾之洲那声夹杂着依赖的呼唤,是否意味着在他意识的最深处,也是有自己的一席之地的?
然而未待思虑一圈,傅子邱反倒先感叹起如今双目有损,见不到这稀世场面,颇为遗憾。他甚至开始在脑海中描摹出一幅幅顾之洲落泪的图册,只想一想便要生出百般滋味。
顾之洲侧躺在傅子邱腿上,脸几乎埋进他的小腹,手里攥着一块衣角。
淮遇收了针,问道:“你们在下面碰到什么东西了?之洲好像是魇住了。”
淮初好稀奇的说:“顾之洲还有怕的东西?!”
傅子邱微微抬起头,他本和淮遇在另一艘船上,开船之后没听见顾之洲的声音还很纳闷,待淮初找过来才知晓他躲这儿来了。听说顾之洲不舒服,他有点担心顾之洲是怕水了,便和淮遇一道过来。谁知顾之洲刚挨着他就倒了,一点都不带犹豫。
“不知道,没碰到什么吓人的。”傅子邱小心的抬起顾之洲的头,揽过他的肩膀想把人推给淮初:“把他带里面去睡吧。”
哪道还没挪开几分,顾之洲就不肯了,胳膊一伸抱住傅子邱的腰,护犊子似的搂的好紧。
“……”淮初干巴巴的笑了两声,小声嘟囔:“这人到底晕没晕啊。”
“算了,就这样吧。”傅子邱轻柔的抚着顾之洲的后背:“有毯子吗?我怕他着凉。”
淮初去跑腿,拿毯子把顾之洲裹严实了。
这船本就不大,是妖族用来拉粮食的,装的很满,又塞了不少天兵,淮遇一个四轮车都没下脚的地方,施完针就回原来的船上了。
淮初无处可去,只好在傅子邱身旁坐下,支着下巴盯着他有一下没一下的给顾之洲“顺毛”。
他知道有些话自己不该说,可看着顾之洲和傅子邱,明明心里都有对方还一直互相折磨,大概的体会了一把什么叫“皇帝不急太监急”。
“子邱哥,”淮初替顾之洲卖惨:“其实吧,洲哥这些年真挺不容易的。”
傅子邱神色淡淡的应了一声,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淮初叹了口气:“洲哥吧,就是说话难听,嘴太硬。他有时候说什么你别太在意,就跟姑娘似的,说不要其实是想要,说没有就是有,让你滚吧,就是在叫你别走。”
傅子邱笑了笑,有关顾之洲狠起来说的那些难听话,他早就见怪不怪,也已经很多年都不往心里去了。但淮初一片好心,他也不好叫人家冷场,顺着话锋问道:“你很了解姑娘?”
“,了解什么呀,瞎琢磨呗。”淮初靠在椅子上,两腿放松伸直了:“神仙命长又无聊,多交点朋友打发时间,这一来二去的,不就懂了嘛。哪像洲哥,成天吓唬人,搞得人家都不敢跟他说话。”
傅子邱轻轻捏住顾之洲的后颈,揉了揉。想到幻境中,顾之洲提起的那位“倾国倾城,国色天香”的心上人,又寻思出丁点痴怨来。
“所幸还有一位知心人可以陪他。”他的声音放的很低很轻,似是自说自话,一个浪便轻易遮掩了去。
淮初没听清:“啊?你说什么?”
傅子邱摇了摇头,抿着唇沉默半晌,终于问出一句自重逢以来就一直惦记的话:“这些年……他过得好吗?”
淮初小小的“啊”了一声,明显是在惊讶你俩都重逢这么久了,到现在这问题都没问啊?
“凑合吧,日子过的就那样,仇家倒是结了不少,九重天看他不爽的都能绕三圈。不过你也放心,就他这脾气和身手,只有人家挨打的份儿,吃不到亏。”
傅子邱轻笑一声:“从小就是这性子,本以为继任剑尊后能稳重些,结果还是这样。”
“谁说不是,我哥见着他就开始劝,让他收敛点,嘴皮子都磨干了,永远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改不掉了。”指尖从颈后穿过,隔着乌黑浓密的长发,触到温热的脸颊:“他就这样很好,这个世上没几个人能随心所欲的做自己,之洲是那么一两个能坚持到底的人。”
“但这样也太累了吧,”淮初不太赞同:“他是随心所欲了,也没见着开心到哪儿去,要不然能整宿睡不着觉么。”
傅子邱敏|感的抬起眼,略微坐直了身子:“他睡不好吗?”
意识到自己多嘴讲漏了,淮初支吾的遮掩:“也不是……就,一阵一阵吧,偶尔。”
傅子邱想到在人界那晚,顾之洲在他身边睡的安稳踏实,一整夜动都没动,像是疲累到了极致,可早上醒来的时候却兑了满眼久违的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