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岳觉得自己能够承担。
他也确实承受住了噬心蛊的疼痛。
然而,一想到这是祝弃为了自己而忍受的……
“我怎么能让你这么疼呢。”元岳一只手捂住脸,泪水从他的指缝流出,另一只手却牢牢抓着祝弃不放,小声说,“祝弃,你别喜欢我了。你走吧,别喜欢我了,我一点也不好。”
站在沙滩上,拉着人家嘟嘟囔囔哭个不停,这绝对是元岳有生以来最丢人的时刻,更丢人的是,祝弃沉默半晌,“噗嗤”一声,居然笑了。
“让我走,还拉着我干什么。”祝弃的笑声有些得意,他背光站着,夕阳在他身后。元岳抬头看去,只见大海上波光粼粼,万里红霞,天地造化的绝美色彩,却都比不上对方双眸间闪动的潋滟风光。
“我——我舍不得。”元岳看着祝弃,声音更小了。
“哦,你声音这么小做什么?”
“我害怕被你听见,你就真的不喜欢我了。”元岳简直在破罐子破摔,好像要一口气把自己在祝弃心中高大的形象完全破坏掉,“我明知道你那么难过,却不舍得你走,也不舍得你不喜欢我。”
“你这家伙,真的是……”祝弃嘟囔,一点一点掰开了元岳抓着他的手指。
元岳的手颤了一颤。他的力气比祝弃大很多,能轻易压制祝弃的挣扎,可此时,祝弃却没有感受到丝毫阻力。
“任性。”祝弃说完了这句话。
元岳几乎不敢看他。可紧接着,只觉身上一暖,祝弃大大伸展双臂,给了他一个温柔而缱绻的拥抱。
“从我见到你第一天,我就知道,你是个任性的小鬼。”祝弃拉低元岳的脑袋,凑在他耳边低低笑道,“嘿,小哭包。”
元岳赌气地将头埋在祝弃脖颈,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耳垂,闷闷道:“我可不爱哭。”
“哈哈,那你现在在做什么?”祝弃居然还趁势嘲笑起来了。元岳听了,恨恨地又蹭了蹭,甚至还想咬一咬这个不知何时已经变得红通通的耳垂。
祝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笑道:“这才是你嘛。”
“嗯?”
“你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很厉害、很强大,好像高高在上、俯瞰众生似的——别闹。”祝弃怕痒地缩了缩,“可事实上呢,你确实很厉害、很强大,但你从来不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你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也知道自己其实就是一个任性的毛头小子。”
“我本来就比你小。”元岳认真地说,也不知道到底在强调些什么。
“所以呀,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你。”祝弃歪了歪脑袋,元岳便吻了吻他的脸颊。
混沌伪装的元岳,一开口便是掩饰不住的高高在上。他自身拥有力量,便将其余人视为任其玩弄的蝼蚁,以神明自居,还以为同样强大的元岳也是如此。
可事实上呢,虽然元岳那么厉害,那样不可战胜,看起来高不可攀。可事实上,他是一个会在信上写很多废话的、喜欢奇奇怪怪服装的、能一句话噎住别人的、会撒娇会任性会吃醋、会用纸鹤摆心传达感情的幼稚小鬼头。
他拥有天才的傲气,超人的能力,还有一颗火热的、真诚的心。
这就是祝弃爱着的那个元岳。
“以后不许说这种话了。”祝弃放开元岳,郑重强调。
元岳立刻道:“你才是,以后不许做这种事。”
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回去就把蛊虫解了。”元岳说,“你真的能眼看着我跟别人在一起么?”
说到这里,他毕竟还是有点生气。然而祝弃一笑,拉着他在沙滩坐下,还指着远处一只海鸥给他看,元岳就忘记生气了。
元岳的记忆里,自己从未这样观看过海边的落日,极目远眺,只见天高海阔,红霞漫天,无垠海面彷如一匹蓝色的绸缎,正在微风吹拂下徐徐而动,夕阳的光芒火焰一般在其上跳动,洒落碎金,沉浮不定,远处鸥鸣声声,更显廖远,原本心中的郁闷难言竟渐渐散去。他侧头看到祝弃正凝神望向大海,纤长的睫毛下目光微动,心中一片柔软安宁。
如果时光能这样度过,便是不能天长地久又如何?此刻俩人在一起,这分分秒秒中的甜蜜,却也抵得过自己人生十数年懵懂的时光。
正想着,忽听祝弃说:“其实长命百岁也没什么好,我可不愿意让你看到我变成糟老头子的样子。这样也不错,咱们俩人在一起,多一日便有多一日的快活,管它以后会怎么样呢。”
元岳笑了:“我也正是这样想。”
兜兜转转,两人口中说的仍是初时的意思。只是其中所含的意蕴,却与当日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