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大多是孩提模样,偶有几个青年。但更多的是不足月的婴儿,被绑在石柱子上,利刃割开全身皮肉,当即就有泛着流金的血一点点淌进池子里。
……那是一种比死亡更可怕的酷刑。
慢慢地,池子被填满汇成了小河。
但随着时间推移,被绑在石柱子上的人身上的血不再有那种明显的流金,于是‘血包’更新的速度翻了好几倍。
原来王宫里‘夭折’的婴孩,都是以这种方式离世的。
白璃手指按在眉心,再也看不下去了。 这明明是一座即将养出灵脉的仙山, 却因为培育“灵药”彻底搞坏了风水, 只能算一处凶煞之地。但这样凶煞的地方,却有一小块安宁旷远的灵气场, 是由一柄凶光毕露的银枪撑起。
仿佛尸山血海中唯一的净土。
口称等候多年的红衣女人, 就站在那一小块净土之上。
白璃仔细瞧了一眼,是一种奇特的灵障, 有点像军士之魂。这种特殊的守护灵,只有常年戍卫边疆, 退敌御国的正义之师才有培育的机会。
她目光在那遍布伤痕的手腕间停了一停, 旋即掐一道治愈术挥过去。清嗓扬眉道:“刚刚那一切是你专门叫我看的?皇帝陛下。”
“苏稚。”大唐国恶名远扬的陛下大大方方报上家门,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
她手指向后遥遥一点,仿佛只是个为客人引荐的主人家:“这儿叫隐凤山,建来约莫一两千年吧。活的死的都在这里, 勉强算个祖地吧。”
“……”白璃一噎, 目光掠向她并没有被治愈的手腕,“你的体质, 也是天然免疫术法?”
苏稚扬眉, 不大在乎地晃了晃手腕:“我的血是族中最纯净的, 单凭这一点血就能救回一支军队。除了没有灵脉, 幸运至极。”
幸运吗?
白璃心底摇了头, 恐怕是最大的不幸。
“我曾经……有试图挽救这个病态的族支。但如你所见,我失败了。”苏稚漫不经心扫过两人,拍拍裙角站起来,语气平淡极了:“成了凶手最趁手的一把刀。”
白璃愕然:“王室里的孩子——”
“没错, 我都知道,甚至有些还是我着意送过去的。算起来,他们也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妹?再往前,好像也有我的孩子。”
苏稚神色有些恍惚,持刀的日子太久,久到她都记不清间接杀过多少人。她身后那一柄银枪嗡嗡作响,仿佛一个安慰,或者支撑。
但白璃知道,苏稚不可能听见。
即使血液特殊,即使作为人间帝王有真龙之气庇佑,但她确实是一个没有灵脉的普通人。
“送走凰儿,我的大女儿。”
苏稚拢紧了衣裳,哼笑两声,“我做主和他们达成的交易,一年死一个人。那些人想必发现,有一个王族配合,比自己动手方便许多,勉强同意我的要求。”
“自从我这个大恶人接手,隐凤山背后的碑林都快堆不下了。”
这确乎是一桩泯灭人性的交易,却叫人毫无指责的立场。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对于池塘中圈养的鱼来说,这样的妥协似乎比鱼死网破好得多。
此刻的隐凤山安静极了。
白璃小指蜷了蜷,正要开口却听见山门前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再看去,叶轻守在山门前,苏凰打下几道特殊手印,带着庭道非通过那一道狭长的甬道奔来。
苏凰:“陛下——”她甚至没有唤一声母亲。
苏稚哼了声:“紧张什么,我又不会对你的师姐做什么。”
“这两个人,我以为交给陛下处置更为妥帖。”白璃深吸口气,朝慕墟递去一个眼神。
草地间多了一男一女。
苏稚扫了一眼草地上瘫成软泥的国师和那个外门女修,竟笑了一声:“他们说得其实也没错,我苏氏拥有偌大一个王国,真算起来也不过是被人养在囚笼里的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