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避世且又与他族寡有来往的兽族部落,是谁要费这么大力气盯着不放?
慕墟尾巴绕着她的手腕打了个圈,终究没能把剩下的猜测说出口。
对于正直的、不肯为人操纵的人来说,比起这样行尸走肉地活着,恐怕就此坐化陨落才是真正想要的归宿。
如果换作是他,更乐意被他的小鸟亲手了解。
而不是为人利用,肆无忌惮去伤害放在心尖上的小幼崽。
白璃捧着小蛇,手指无意识地顺过他日渐坚硬的鳞片。
在修真/世界里,死亡是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词。
族中先天灵兽从一出生就有筑基修为,如此便算得上初窥门径。大家不用体验人类从三凝境挣扎着脱离凡胎肉骨,一步步小心翼翼踏上仙途的艰难,所有人都有千年万年的时间可以挥霍,可以任性地尝试要修什么道。
哪怕是布谷那样普通的小妖兽,都有千百年岁月可以浪费。
这样的坏境里,兽人们体会不到人类修行坐禅一甲子,到乡翻似烂柯人的感怀,更难以理解如蜉蝣一般的人为什么对死亡那般豁达。
明明才到这里几个月,所经历的大起大落比从前一辈子都要多。
甚至再不能自欺欺人,只把这当做一段游戏触发剧情来看。她好像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这片天地,变成了真正属于雀灵部落的白璃。
怀里的小蛇,幻境中的老者,老成的云翼,别扭的原幼……
他们有血有肉的、有自己过往的人,而不仅仅只是书中简单的符号。
正想着,旁边的草地忽地多了一个人。
白璃转过头去看,是本该还在道场上等待治疗结果的云翼。
他眼眶微红,整只崽不似平常那般云淡风轻。
白璃没有说话,现在的他可能更需要的是一个倾听的观众。
——如同刚刚的自己。
“你也去到了那个幻境吧?”云翼哑着声,开门见山道。
白璃迟疑着点了头,但完全搞不懂为什么他会那么笃定的说‘也’字。她捏了捏小蛇的尾巴尖,试图寻求外援照亮这片知识的盲区。
慕墟抬眼盯着她作乱的手,还没来得及开口。
云翼先解释了:
“那种幻境是我雀灵孔雀一族的本命术法,能够在回光返照之时强引血脉相连的子孙、自认重要之人入梦,可以无视天南地北的距离,交代最后的……遗言。”
是的,是遗言。
云翼很清楚,因为幻境中作为族长的爷爷把一切族中事宜都交待清楚了。
对于失去血亲的少年来说,成长只是一瞬间的事。
白璃敏锐地察觉到,这位队长或者兄长身上那种属于少年郎的意气风发,陡然消失不见了。
“二十多年前,爷爷在封印冥魔大阵时,不甚中招,昏迷了五年有余。后来药长老有幸请到七星门门主到族中救治,醒来后却性情大变。”
“当时你和我大吵一顿,说,现在这个人已经不是爷爷了。”
云翼抹了一把脸,看上去有些颓丧:“现在摆在眼前的事实,只能证明,当初阿璃才是对的。爷爷他……他早就走了。”剩下的不过是一个被人操纵的傀儡。
白璃本想给他一个拥抱,但怀中这只小古板龙视眈眈,热切的眼神几乎让陷入自责情绪的云翼都难以忽视。
鬼使神差地,她选择尊重小蛇生人勿近的怪异洁癖,只是用手掌搭在云翼的肩头,轻轻向下压了压。
云翼很快振作起来,起身合手一板一眼行了一个礼,肃声道:“抱歉,是我错怪了你。”
不仅没有做到保护妹妹的兄长本职。
甚至冷眼看着她自甘堕落,整日不修道法,四处惹是生非。
白璃看着这位曾经的队长,作为独生女第一回 感觉兄长这个词变得具体起来。可以肯定的是,不管是现在的她,还是曾经的她,都不会把争吵中的伤人话语死死记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