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忽而安宁下来。
飞机里没有其他人,也不大;几张沙发和圆桌散布在舱内,桌上还放了些新鲜水果。林溪坐在靠窗的位子,透过小圆窗看去看外面,看见了跑道两旁的灯光,还有飞机上也有灯光;白光照亮机身,她发现飞机竟然是一种清爽的蓝色,还有暗金色的花纹,像精细的藤蔓花草。
原来飞机还可以涂成这种颜色吗?林溪歪头想了一下,觉得有钱人真会玩。
“这个是不是蒂凡尼蓝?”她回头问伊瑟。
“那是什么?”伊瑟刚去把她的行李箱扔后面,现在正走回来,坐在她对面,伸手去揪一颗葡萄。
“就是飞机的颜色嘛。”
“蓝色。”
“哎,蓝色不也有很多种吗。”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的小鬼吗?”伊瑟把葡萄往嘴里一扔,随意看了一眼窗外,“这个颜色啊……在精灵语里,我们叫‘苍青之羽’。”
“苍青之羽。”林溪重复了一遍,笑嘻嘻点头,“我觉得比‘蒂凡尼蓝’好听。”
伊瑟无语地看她一眼:“这么有精神的话,就把刚刚买的《基础咒语大全》看一遍,反正迟早需要背。”
刚经历过高考折磨的林溪选择闭嘴。
她继续趴在窗户上看外面。飞机上的窗户很小,视野也很小,远处是山,只剩个大致轮廓,像是融化在夜色里,于是大部分能见到的就是飞机本身,蔓延着金色花纹的“苍青之羽”,样子和名字一样别致。
蒂凡尼是她知道的第一个奢侈品品牌。当她还是个初中生的时候,和同学一起逛金茂商城,她囊中羞涩,逛街的乐趣就是单纯的东张西望,那时蒂凡尼的大幅海报贴在电梯口,她不小心说了一句“这个颜色真好看”。同行的人笑起来,说这就是“蒂凡尼蓝”。不久后,和她说话的人送她一条手链,上面一点清爽的蓝色。她不收,因为知道还不起,心情却是雀跃的。然后一年后她坐在高中的课堂里,在徐芷沅手腕上看见同样的蓝,还是那么清爽如夏天的海和天。
月绫总是为她抱不平,其实真的没什么好不平的,是她自己笨拙,不知道有些东西你不抓住自然有别的人想抓住,谁都没有义务去赌一个没有回应的局。况且,徐芷沅温声软玉说话时也是真的体贴,她一个女生听见都觉得愉快。
“唉……”
伊瑟从手机屏幕中抬头,问:“又怎么了?”
“能不能去掉那个‘又’……”林溪把手掌贴在玻璃上,想象着一把抓起飞机上那清爽的蓝色,用力丢得远远的,但又觉得自己这念头很傻。也不对,何止是念头,一想起过去就觉得自己蠢毙了。
“我觉得自己好傻哦!”
“那你总算有了点自知之明。”伊瑟凉凉道。
林溪朝他瘪嘴。伊瑟挑眉看她,突然往旁边摁了个什么按钮。刹那间,林溪身后椅背一空,跟个乌龟似地往后一倒,手还在半空扑腾了一下;等她彻底躺倒、挣扎着想爬起来,又被迎头而来的一张毛毯给盖了个扎实。
“——伊瑟!”
她奋力露了个头出来,就看见银发精灵居高临下的脸,和他手里那本堪比城墙砖厚度的《基础咒语大全》,后者正被晃悠在她正上方,看起来随时有砸在她脸上的危险。
……被砸到了真的会毁容的吧,脸会像陨石坑一样凹下去的吧!
“睡觉,或者给我彻夜背咒语。”伊瑟的笑容显出几分恶劣,“自己选一个吧。”
空气安静了三秒。
林溪用毛毯盖住自己的脸。
“我睡着了。”她闷闷地说。
毛毯似乎是纯羊毛,也可能是羊绒,总之又轻又暖,在冷气充足的机舱里十分适宜。上方的灯光透过毛毯的缝隙淡淡散下来,片刻后一暗——他关了灯。
“睡吧,”他淡淡地说,“明天早上就到了。”
“……晚安,伊瑟。”
……
一夜梦境芜杂,沉沉浮浮而过。她好像身处漆黑且深沉的海底,只奋力朝着最顶上那一点亮光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