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软的冰棱。
所有棱角都在今夜不见踪影,只有柔软;伊瑟眼也不眨地看着她,像是被什么东西惊呆了。那纯净又瑰丽的蓝眼睛映着她的影子,像拥着云影和阳光的海水——那么温软,连震惊都是单纯透明的。
“我没想到……”他忽然梦呓般地说了一句,“我不知道真的会有这么一天。”
他像一只刚长大的幼兽那样,以十足的谨慎伸出右手,将她的手牢牢攥在手心。他竭力在镇定,竭力在让自己看上去从容自若、冷静自持,可他动作里的那份小心翼翼、兴奋又难以置信,却怎么都掩饰不住。
林溪也很紧张,可看他这模样,她就“噗嗤”笑了。
“伊瑟——”
她故意多等了等,并亲眼见到精灵的耳朵倏然竖起来一点,耳朵尖绷得笔直——他更紧张了。
“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林溪问。
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有什么是他需要说的,只是忍不住想逗逗他。可没想到,伊瑟就像被挠了肚皮的猫,耳朵“唰”地全红了,强撑的镇定自持也裂开些许,流露出一丝货真价实的羞赧。
“你,”他深深注视着她,声音竟微微抖了一下,“你今天很美。”
他的目光在她干净秀美的脸上逡巡,又一点点落下去。在她纤细的锁骨间,一条细细的金色项链静静挂在那儿,最末端垂着一颗圆润透亮的红碧玺。是他送她的项链,就是他送她的生日礼物,是他挑选了很久、想象了好多次她戴上会有多好看的项链。他怀着忐忑和期待送出去,可她只是垂下眼帘说谢谢,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他当时恍然大悟,明白她永远不会戴上这条项链了,明白他真的成功将她推出去了。那一刻他前所未有地明白了,什么叫心如刀割。
“我没想过会有这一天,”伊瑟重复了一遍,“我以为不会有这一天了。我从来没有真的期待过……”
从来没真的期待她会为了他而穿上婚礼长裙,带着满眼笑意和情意,一步步向他走来。从来没有,从来不敢。甚至还是在父母的注视和祝福下。
他没有说得很多,可看林溪的神情,就知道她完全明白了他在说什么。因为她踮脚吻了他。
冰霜精灵没有教堂,更没有一个神父庄严地要求两人分别宣誓。他们也没有喧闹的婚宴,还有记不住脸的大批客人、专门登记礼金的本子。
在精灵的世界,婚姻只是两个人的事,和父母兄弟都无关。
他们离开银白的大厅,走进星月闪烁的花园。夜色如丝绒温柔,花园里的植物吸收了星星的光线,正发着微微的光。天上一片星海,地上一片花海;都是闪烁的、明亮又柔和的。
“我们要去哪儿?”林溪好奇地问。她才发现自己甚至没有问过精灵的婚礼究竟需要做什么。
“跟我来。”
发光的花海轻轻摇曳,远处一片雪峰成了如梦的影子。在道路的尽头,有一棵开花的树。白日里林溪曾多次从它身边经过,那时它只是一棵普通的树,除了更加高大以外别无特色。然而在这柔美夜色中,它不仅在发光,还整个变成了半透明的淡红色,宛如水晶雕刻而成。
“在北境,我们叫它‘月下水晶’,传说这是生命女神所喜爱的树木,象征了光辉与不朽。”
伊瑟摘下一朵水晶花。花大约有小碗那么大,花瓣纤长精致,优美地舒展着。
“如果一个冰霜精灵找到了自己的伴侣,他们就会在晚上来到这种树下,摘一朵花戴在彼此手腕上。就像这样。”
那朵水晶花在林溪手边轻轻一抖,忽然生出几片透明的细叶,交缠为一个细细的手镯,轻柔地缠在她手腕上。林溪惊奇地抬手观察了一下,问:“它会一直在吗?”
伊瑟吻了吻恋人的脸颊。
“到了第二天日出时就会凋零。故事里说,它是女神的信使,可以将情人的愿望传抵天上。即便是在诸神陨落后的几千年里,冰霜精灵依旧遵循着这个传统。”他的视线眷恋在那代表永恒之爱的花朵上,它在她手上招摇,远比它长在树上的样子更美好,“有些奇怪是不是?明明是代表永恒的花,却只能开放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