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住颤抖的腿, 慢慢站起来。
“再来!”
“砰!”
他再次被击垮。
他扶着墙, 撑住身体站起来。
“……再来!”
“砰!”
他一次次被击垮。
“……再……再来!”
往日只敢欺负弱小, 无意弄出人命的地痞流氓诡异的像是打红了眼,力道逐渐失控,每一拳每一脚都死命夺取他残喘的生机。
史蒂夫·罗杰斯一边熟练地承受疼痛,一边去摸索他藏在墙缝里的钢棍。
他生活在一片混乱之中,他有一颗装得太饱满的心脏和一具长得太空荡的身体,他知道自己举起拳头的样子引人发笑,他只有一个人,所以他在每一个可能经过的地方都藏了他找的可能用得到的东西:砖头,钢棍,警报器……
因为他要活下去。
他的手终于摸索到藏东西的位置,手指探进去——
——没有?
空的?为什么会是空的?
他明明昨天还来检查过——
左耳有微风拂来。
史蒂夫·罗杰斯来不及多想,立刻滚离墙边,他之前倚靠的位置登时被打出一个浅浅的凹槽。他震惊抬头,发现动手的人的手指已经不正常地扭曲,但那人却像是毫无痛觉一般,低垂着一双空洞的眼睛,握紧拳头继续走向他。
他们也想杀了他。
史蒂夫·罗杰斯举目四望。
不远处就是阳光明媚的街道。史蒂夫·罗杰斯还记得那街道上的人们有多热心快乐,战争也许撕掉了许多虚伪的假面,可也打磨出更多真实的光芒。但现在那些光芒就好像被什么影影绰绰的黑纱分离在另一个世界,路过的人很多,但没有人往里看一眼。
巷口就站着他曾经帮助过的老妇人。史蒂夫·罗杰斯还记得她有一双昏暗浑浊但温暖的眼睛,她用那双眼睛昼夜纺织补贴家用照顾病中的爱人,也曾用那双眼睛细致检查他脸上打斗留下的伤口,带着疼惜和慈爱。但现在那双眼睛像是无机质的玻璃珠,有什么东西透过玻璃珠观赏巷内的疯狂,等待着他的死亡。
十五分钟早就过去,路巡的警察依然不见踪影。
教堂发面包的时间截止,蜗居小巷的流浪汉还没有回来。
这条正义和人性照耀不到的脏污小巷里,他独自一人抗争着。
史蒂夫·罗杰斯就知道,又来了。
他细微地呼出一口气,气流擦过肿胀破裂的伤口,带来阵阵清醒的疼痛。他舔了舔开裂的唇,慎重地,缓慢地后退,警戒地注视向他包抄而来的几人和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手里的刀子,同时用余光扫过周边,寻找一切派得上用场的东西。
“骨碌。”
他踢到了什么东西,听声音像是玻璃罐。
史蒂夫·罗杰斯疑惑地下撇视线,看到他脚边躺着有一只精巧漂亮的玻璃罐,上面贴着的标签生怕别人看不到,用荧光笔写着大大的字:
“辣椒粉”。
史蒂夫·罗杰斯:……
他极细微地勾起唇,伸手捡起那罐辣椒粉。
一分钟后,巷子里爆发出惨绝人寰的尖叫,撕开了隔绝世界的黑纱。而史蒂夫·罗杰斯走到阳光下,将失而复得的包还给老妇人。老妇人忧心地轻触他的伤口,塞给他一卷纱布。他笑着接过,另一只手里攥着空掉的玻璃罐。
玻璃罐被他插上了几只开得正好的玫瑰,摆在了家中窗台边的桌子上。
他喜欢坐在窗边看书。从纽约市立图书馆借来的书带着一股木制漆的香气,在阳光和玫瑰的下面,瘦弱的青年专注地阅读。
直到阳光微弱到再也看不清字,他便盖着毛毯坐在窗前,手里捧着茶杯,靠着椅背,注视夜空中隐隐约约的月亮。
最近温度太低了,下午回来的时候又被泼了一身冷水,他把破旧的毛毯裹紧了一点,喝掉了杯子里的麦片,等待着相熟的医生结束出诊,帮他带点药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