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号Hydra002,确认。”
在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海德拉消失了。
无论是金发的甜美姑娘,还是可怖的巨大怪物,都不见了。
但是,灯光也消失了。
说消失并不太准确,不如说越接近海德拉站着的位置的地方,亮如白昼的光芒愈来愈暗,像是被吞噬,被吸收,不断地坍陷、稀释、扭曲,走失……
该怎么形容这连做梦都无法想象的景象?
你的视野颤抖模糊,虚化拉平,被剥夺了色彩,蒙蔽了光线。你的眼中出现了一块纯粹的无。
海德拉站着的地方,从感官中消失了。在清醒状态下被剥夺感官和认知令人如此毛骨悚然,以至于格兰特·巴图克失态地倒退一步。
他猛然想起海德拉的基础结构。
无法被感知,无法被观测,无法被捕捉,无法被隔绝。
不在任何地方,又存在于任何地方的暗物质生命。
他觉得自己该在向神盾局的汇报中,标注海德拉是可以掌握但情绪不可控的极具危险性外星物种;然后在向九头蛇的报告中写:
远离她,躲开她。
对她退避三舍,对她失去所有自大之心,除了尊敬和惧怕之外,不要有任何其他妄想。
这是只有亲眼见过才能切身体会的,人类对黑暗和神明最本能的恐惧。
“毁不掉的,她只会把华服暴晒,让螨虫逃跑,而不是想看到毁灭的结局——Boss让我转述给您,巴图克先生。”
人工智能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向格兰特·巴图克的耳朵涌入。
“......什么?”
巴图克愣愣地,还未反应过来。
“有关于是否会毁掉剧院,巴图克先生。”阿诺有礼貌地说:“另外,她让我告诉你,刚才那段话,出自她自己写的《海德拉传——和平的献身》,如果想要引用,请注明出处。容我提醒,Boss,距离爆炸还有二十五秒。”
那块虚无晃动了一下,犹如云雾,犹如水汽,渗入剧院的墙壁,穿过钢筋混凝土,穿过凉爽的空调风,穿过高亢歌喉宛转响彻的剧院上空,盘旋着,等待着。
“拯救国家于水火——
“将反奴隶制的思想宣扬——
“为数以百计的儿童奔忙——
“谁能留下,谁会死亡,谁将你的故事传唱?”
女歌唱家的声音婉转,叙述爱情和理想,叙述人类为平等和自由奋斗的已经被忘却的历史。
“距离爆炸,五,四,三,二,一——”
帘幕放下,剧院陷入瞬间的黑暗。
虚无降临,裹住了三个和人群一同站起来的人。
一并裹住了恐怖和蒙昧,裹住了暴力和野蛮。
帘幕重新拉起,灯光逐渐转亮,所有演员逐个亮相,鞠躬致意。全场观众激动站起身,没有人留意自己身边的人是否还在原位或是冲到了前面,所有人都在热情鼓掌,经久不息。
“安可!安可!安可!”眼含热泪的观众大声呐喊。
谁也不知道,魔鬼曾经就在身边。
三个渴望以血腥掩盖艺术,以哭喊代替笑声的狂热者,从座位中无声无息消失了。
“……你杀了他们?”
虚无重回身边,格兰特·巴图克问。
“我没有。”化作人类模样的怪物说:“我把他们扔到了警局门口。阿诺收集了犯罪记录,足以把他们送上那把漂亮的椅子。”
“下一处地点,返回四点钟方向,距离五公里,藏在游.行队伍中,黑色帽子黑色夹克男性,路过一家正在装修的酒吧;距离夹克男性五十米,灰色毛衣开衫披着红色长围巾女性,背着中提琴盒——倒计时一分钟。”
“有点赶,不用竹蜻蜓了。”
话音落下,面前的人类外壳再次消失,格兰特·巴图克周围骤然一空,像是掉进了没有边界的虚无之中,没有上,没有下,没有光明和黑暗,没有时间没有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