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所说的妖魔宗,又是什么来头?”
寂静之中,绛尘与嘲溪先对视一眼。嘲溪先开口,依旧是一副不太耐烦的样子,皱着眉道:“妖魔宗原居渡厄境,据说宗主封寂乃上古大妖,与炎黄同岁同生,但一心修魔,恶行诸多,曾屠人修道,女娲震怒——”
说到这,嘲溪稍停,又接着道:“派上古神兽将全族驱赶于渡厄境,不许随意往来人界。七百年前他率众魔出山,霍乱人间,被诛杀于明镜台至今,妖魔宗众人也再被隔绝于渡厄境,不得踏入人世。”
嘲溪说完,绛尘又道:“一百年前妖魔宗灭巫褚一族,说明渡厄境之口已经有了纰漏。”
不错。
这一路谢逢殊沉默不言,不过是一直在想:在自己、绛尘和嘲溪三人还没有找到巫褚的时候,就有人用命盘逆时改命,换燕南取灯。说明他们一早就知道绛尘会与自个儿同来西南。
再往前推,谢逢殊刚刚下山就遇子母鬼引他入山,再莫名消失,让他寻到绛尘寺外,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若要这么算,就像绛尘说的,百年前巫褚一族因妖魔宗而全族俱灭,说明渡厄境早就开了口子,那个时候他们在谋划什么,才会设如此恶阵?
谢逢殊想到这,忽然道:“那个阵法可使人夺舍重生?”
“你们不是说妖魔宗宗主七百年前被人杀了,尸首留在渡厄境了吗?他们总不会是要复活他吧?”
此话一出,几人都安静下来,天地之间,只余下庙外不断的风雪声。
谢逢殊抬眼,破庙内绛尘的神色微冷,眉心轻皱,谢逢殊还是第一次见他这副表情。而对面的嘲溪面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谢逢殊不由得有些尴尬,总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不吉利的话,画蛇添足般又补充道:“我就是随口一猜。”
绛尘终于开口:“先到尸陀林再说吧。”
谢逢殊被对方解了围,总算松了口气,顺势点点头。
嘲溪也并未多说,只道:“休息了。”随后居然真的抱着手,靠着庙中的柱子闭上了眼。
刚进门时三人坐得分散了些,此刻嘲溪休息了,谢逢殊等了一会儿,见对方好像睡熟了,终于起身往绛尘那凑了一点。
他起身时动作放得很轻,有点偷偷摸摸的意味,后又转念一想:我这是干什么,又不是大姑娘背着家人会情郎。
谢逢殊瞬间理直气壮起来,两步跨到绛尘身边坐了下来。
绛尘本已经闭目禅定,感觉到了谢逢殊的动静,又睁开眼转头看向对方,似乎想问他怎么了。
“没事。”谢逢殊压低了声音看着绛尘,“只是想和你说句……对不住。”
绛尘问:“什么?”
谢逢殊脸上微热,有些不自在地道:“燕南的事。”
对方总是一副冷心冷面的样子,谢逢殊原以为绛尘会直接抹去燕南的残魂,但绛尘居然度化了对方,还送其入轮回道。
“你曾说不渡己不渡人,是我小人之心了……”
他想了想又抬眼看着绛尘道:“你这不是挺有人情味的吗?”
绛尘看了他一会儿,目若琉璃不染尘埃,对视之间,谢逢殊居然有些不自在起来,率先移开了目光,又不知该放在哪,转来转去还是落在了前面佛塑身上。
误打误撞,谢逢殊看了一眼佛塑,终于惊觉自己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他看一眼佛塑,又看一眼绛尘,再看一眼佛塑,再看一眼绛尘,最后迟疑道:“我怎么觉得……这佛塑有几分像你?”
绛尘面色无波地看了一眼佛塑:“像吗?”
谢逢殊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仔细看又不像了。”
荒野庙中的佛像大多泥塑,粗制滥造,又积了一身尘埃。谢逢殊多看了几眼,开口总比过脑快:“泥塑没有你好看。”
语毕,谢逢殊恨不得咬掉自己舌头。
就算这么多年谢逢殊的脸皮已经堪比城墙,就算两人也算是熟识了,就算这人是真的好看——
对着一个和尚说这种话,自己可真是有点……不要脸啊。
绛尘听后没对这话发表什么评论,只是一怔之后,唇角居然有了些许弧度。
那点弧度太过微弱,连个笑意都算不上,但确实使他的面容在一瞬柔和了起来,甚至有了几分温润如玉的味道。
他看着谢逢殊,突然对着谢逢殊伸出了手。
那动作仿佛是要来碰谢逢殊的脸,谢逢殊措手不及,蒙在当场不敢动作,直勾勾地看着那只手离自己越来越近,贴着自己的侧脸而过。
随后,他感觉自己右耳被人轻轻磨蹭了几下。
那两下轻得仿佛只是羽毛拂过,一碰即离,谢逢殊却感觉自己耳边被碰到的那处突然烧了起来,热气从耳边直窜到脸颊,大冬天的,烧得他脑子有点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