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安公主苦着一张脸,将法相宗五祖如理禅师的邀请,包括自己的忧虑,没一点保留,全说给公孙大娘知晓。
“这样啊?”公孙大娘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细齿,说道:“万安,既然是如理禅师的邀请,法相宗立派八十周年,乃一桩盛事,去了又何妨?佛门他脉,谁敢说什么?朝中那些人,也不必管,你本就是出家人,朝中事务,不问不听不管,任性而为,反倒是一件好事。”
“可是……”万安公主还有些忧虑。
唐玄宗的政策,现已分明,欲打压道佛两派,提高朝廷的威信,佛门六脉,天下六宗,均是打击的对象。在此关键时候,她要是应邀而至,出席法相宗大典,岂非扇了父皇狠狠的一巴掌?
她如何能不苦恼?
公孙大娘扬眉道:“睿宗皇帝死时,你奉命出家,为其祈福,陛下已然承诺过,你的事情,全由自己做主。区区一个邀请,谁敢多说什么?万安,还有师父给你撑腰呢。”
开元四年,唐睿宗驾崩,唐玄宗下令,万安公主出家,拜入老君庙,以为女道士,替睿宗祈福。
其时,万安公主已然拜师公孙大娘,于武道一途,有所成就,是唐玄宗的儿女中,武艺最高、最厉害的一个,是以才会下令,命其出家。
当然,万安公主的师父,是公孙大娘,有其撑腰,便是玄宗之令,她若不愿,也可一口回绝,但她最后还是同意了。
听师父这么一说,万安公主稍稍心安。
公孙大娘续道:“万安,你才从洛阳回来,旅途奔波,颇为劳累。这样吧,等过两天,咱们一起出宫,到大慈恩寺一行,见一见濮阳大师。”
“嗯。”万安公主应声,濮阳大师,乃法相宗四祖,现已百岁高龄,佛法精湛,受人们敬仰。 长安城中,密宗道场,西明寺。
一间禅房中,两名老年僧人,肤色微黑,坐于浦团上,默诵经文,研修功法。
哒哒!
禅房门外,有脚步声响,一人推门而入,年岁较轻,却也是微黑的肤色,光头锃亮,显见是一名僧人。
房中二僧,睁开了眼睛,左首那僧,脸有皱纹,颇显苍老,笑问道:“不空,何事如此匆忙?”
那方进屋的稍显年轻些的僧人,名为不空,他手拿一封信笺,说道:“师父,大慈恩寺的请柬。”递给左首那老僧。
“喔?”左首那老僧略奇,他们是密宗,和大慈恩寺所属的法相宗,争锋不少,却也比不过禅宗、天台宗等别脉。
佛门六脉,密宗最弱,其次则是法相宗。
拆开一看,左首那老僧眉毛微动。
右首那僧人,也极苍老,含笑问道:“金刚智师兄,信中说的是什么?”
左首那名为金刚智的老僧回答:“信中说,法相宗立派八十周年,诚邀密宗作客,以辩论佛学,切磋武艺。”
“是吗?法相宗,乃玄奘法师创立,经义别出机杼,玄奥奇妙。辩论佛学,不是不行,只是……咱们进入大唐,时日未久,刚才站稳脚跟,稍有波折,便是前功尽弃,一败涂地的下场,难有翻身之机,需小心为上。”说到这里,右首那老僧叹了口气。
“师弟何必叹息?佛法,不辩不明,经义,也需比照钻研。佛门六脉,均有可取之处,咱们闭门苦修,实不可取。”金刚智道。
“师兄教训得是。”右首那老僧道。
那不空道:“善无畏师叔,咱们远离故土,东渡大唐,只为传播密宗经义,些许艰难险阻,又怕得什么?迎难而上,方为我辈真理。”
右首那老僧,名唤善无畏,闻言苦笑,双手合十,口宣一声佛号。
禅房中这三僧,分别名:金刚智、善无畏和不空,正是盛唐年间,久负盛名的开元三大士!也即密宗祖师!
开元初年,三大士分陆路、水路,自天竺出发,东至大唐。
善无畏经陆路,过陇右道,以至长安。金刚智、不空师徒,则经水路,于广州登岸,盘桓数月,建立密宗道场,方才北上,赶到长安,面谒唐玄宗,金刚智以其大能,折服唐玄宗,获封大唐国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