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甘心,难以名状的恼恨从心脏处鼓涌而出,顺着鲜血冲上头,逼红了眼,晏临扬袖一挥,猛地抖开哥哥迄今为止的记忆卷轴,翻到他和叶危初见时,拿起判情枪,对准画卷上的自己:
砰——
若将判情枪读准记忆画卷里的人,则可搜出他们之间,有没有哪一瞬间哥哥对他心动过,只要有一点点的心动,哪怕远远够不上喜欢和爱恋,也是可以变出小粉花的。
摊开的画卷裹着一只袖珍枪,飞快地旋舞,枪身滚过叶危记忆里无数个晏临,一朵一朵小花从枪口绽放,满的都要溢出来……
晏临闭上眼睛,不敢去看那些花是什么颜色,不知熬了多久,听见“啪嗒”一声,画卷滚到底,判情枪摔在地上。
枪口上,开出好大一丛小蓝花,蓝的像苍穹天,像无垠海,不掺一点粉。
晏临呆愣地望着,忽然蹲下来,伸出手,仔仔细细地在花丛中拨弄。是不是小粉花开的比较小?被压在下面了,他才没看到的……
他一朵一朵把小蓝花拔下来,扔在地上,直到全都拔光了,剩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自己,像一颗漆黑的眼珠子,在看他,在笑他。
晏临忽然全身发冷,他抱紧双臂,蹲在角落里,不住地发抖。
叶危对他,从来没有超过兄弟以上的感情。
在这漫长的岁月里,无数年的陪伴中,也从来没有一刻,为他心动过。
可这颗不为他所动的心,却为着别人,砰砰乱跳。
这个人是谁?
战事纷争,他那点小心思谁也没空理会,叶危忙着排兵布阵,也很少来看他,没等晏临查出个所以然,叶危已上堕天台自刎了。
这一问的答案,消化在生死之间,本该是永远无解,然而此时此刻,储物戒里的晏临,一手亲呢地搂住哥哥,一手不疾不徐地铺开叶危的记忆卷轴。
时间已被静止,叶危连眨眼都不能眨。晏临笑着低下头,轻轻吻了吻他的睫毛,很软,像小蝴蝶。
到底是谁想夺走哥哥呢?
上一世,他对叶危打过两次判情枪,第一次,哥哥明明还没有对谁心动,为什么第二次,就有了变化?
变化。
在这段间隔中,哥哥确实经历了人生中最大的变故:堕入无间狱。
而在无间狱里,叶危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星哲。
晏临望着记忆画卷里,无间狱,断魂坡,星哲捡到了奄奄一息的叶危。
判情枪移上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画卷上星哲英俊的脸。
救命之恩呢,只要这枪口敢开出一点粉……!
晏临冰冷地微笑着,手指微动,刹那叩击:
砰—— 记忆翻动, 画卷裹挟着判情枪在半空中飞舞, 无间狱的业火,白骨沙化的砂砾,雪白的大漠, 砭骨的寒风,悠悠血红骷髅花, 都在卷幅中浮沉。
一只只星哲走马观花似的飞过去, 晏临静静地注视着枪口, 只要这上边开出了一朵粉花……
啪嗒。
最终,判情枪滚落在地,晏临捡起来,一朵一朵筛查, 蓝的、蓝的,满手是耀眼的靛青蓝,似孔雀的尾羽。
哥哥喜欢的人, 不是星哲。
那到底是谁呢?
哥哥那时急着飞升上天, 冒着生命危险跳无间狱, 到底又是去找谁呢?
晏临松不下一口气,心弦像被一根指尖拨着,可那指尖却迟迟不肯弹, 没有奏乐, 静无声息地,就只是时刻绷着它。
好难过。
晏临难过地将那卷轴放回去,这是属于哥哥的记忆, 他确实有能力把它们全部改掉、抹掉,即便是哥哥喜欢了别人,那又怎么样?神力之下,哪有他做不到的事!
可他虽然做得到,却知道不可以这样做。他因为喜欢哥哥,所以不要叶危喜欢别人,但正是因为喜欢,所以更舍不得去篡改叶危的记忆。他有无数种方法强迫哥哥喜欢自己,但又要约束自己不去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