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修无情道_作者:岫青晓白(37)

2020-06-27 岫青晓白

    萧满回望晏无书,心思千回百转。晏无书看他看得认真,狭长的眸微微下压,眉峰蹙起,连带那道剑痕都生了些褶皱。

    这一刻,萧满终于读懂晏无书看他的眼神。

    ——其实晏无书待他一直没变,是他擅自美化过滤了一些东西,让那些态度和眼神增添上绮色。

    在晏无书眼中,萧满仍是十年前他从臭水街里捡出来的那个小孩。晏无书对他好,供他吃食给他衣穿,送他去大昭寺治病,不过是因为他弱小又可怜罢了。

    他们之间,从来不是对等的,抛去天道强行定下的身份,连朋友都不是。

    他们之间,是恩,是义,是大道路上,最不该结缘的那一种。

    萧满在原地站了许久,久到风起风又落,十五夜的月被重云尽数遮挡,漫山遍野再不见一缕光线。

    他把被风拨乱的发撩到耳后,对晏无书道:“我想看看那个佛龛。”

    晏无书神色微变,表情莫名古怪。

    萧满知晓佛龛的存在不奇怪,白日里掌门飞剑来传,他就在身边。但萧满怎么对佛龛有兴趣?

    虽说是佛门之物,可去岁有人弄回了一块劳什子的佛祖遗物,他都不曾问过半分。说带他去看,他更是直言修佛修的是心,并非这些身外之物。这会儿为何想看佛龛?

    难不成是谈问舟怂恿的?

    晏无书若有所思,萧满却不知他心中所想。先前在行云峰上,萧满观谈峰主画上佛龛,脑中闪过些许念头,却是难以捕捉,便想若能看看真正的佛龛,念头应该会清晰一些。

    可观晏无书神色,这人似乎不愿。

    萧满敛低眸光,道:“沈掌门已将佛龛交托于你,若有闪失,陵光君难辞其咎,是我冒昧,考虑不周。”

    话语里带了些许难以察觉的叹与失落。

    晏无书想到萧满在行云峰待了半天、和谈问舟互称朋友就气,又听见萧满不咸不淡称呼他“陵光君”,一时之间没忍住火气:

    “你要一直与我这样下去吗?”

    “我想我的态度言行不曾失礼或出格。”

    萧满抬起眼,说得极认真。

    俄顷,想起先前的某一幕,发现自己的确得罪了晏无书,蹙了下眉,语气带上歉意:“方才在行云峰直呼陵光君姓名,实属情急,请见谅。”

    晏无书怒意更甚,却见萧满道完歉,头也不回走了,当真是半分不留情。

    晏无书气得瞪眼,又无可奈何,一甩衣袖,冲着萧满背影道:“算了,过来看佛龛!”    萧满走进这座他来过无数回的道殿。

    各处模样与记忆中没有不同,假山怪石笼罩夜色之中,庭院西侧藤萝低垂犹悬瀑布,竹编的摇椅躺在廊上,无人去坐,在风里兀自摇晃,显得有些落寞。

    晏无书弹指点燃道殿各处的灯盏,满目的幽黑被驱散。竹椅在地面映出一道影子,随着风忽起忽落。萧满踏上石阶,衣摆卷起掠开,越过门槛,走入前殿。

    “佛龛的来历都知道了?”晏无书走萧满身后,目光落在他乌檀般的发上,轻声问。

    萧满:“嗯。”

    晏无书:“如此说来,对镇压在里面的东西亦有所了解了?”

    萧满的回应仍是淡淡一声:“嗯。”

    小凤凰还在闹那个猜不透缘由的别扭。

    晏无书觉得无奈,拿折扇敲了敲鼻尖,放低语气:“为何对它有兴趣?”

    它先对我出的手。

    萧满垂下眼眸,在心里说道。

    他不可能如实告诉晏无书,也不能全然说假话,比起谈问舟,晏无书总归要了解他一些,遂挑了个说得过去的由头:“那声鸣响很刺耳。”

    晏无书蹙起眉,“刺耳”可不是什么好词,觉得刺耳,定是生出了不适感。

    “你听出了什么?”他问。

    “要看上一看才知。”萧满径直走向位于东窗的罗汉榻,拂衣落座,左手一拢右手袖摆,抬眼望定晏无书,比了个“请”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