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会如果有什么剩菜,她估计才会动筷。
路浔也没说什么,就一个劲的给她夹。
虽说她瘦小成这样,主要是因为从小体弱多病,但也不能不吃菜吧。
在后山小书斋的时候,路浔便把投喂二师姐与猫南北当成了乐趣,现在下山了多了个哑巴徒弟可以投食,他感觉还蛮有趣的。
别看林蝉现在又瘦又小,气色很差,头发都像杂草一样没有光泽,还微微泛黄。但看的出来底子其实不错,现在只是明珠蒙尘,指不定哪天就大放异彩了。
因此,给她投食就更有意思了,路浔还有了一种养成般的快感,所以他夹菜夹的特别积极。
他夹什么,林蝉就吃什么。吃着吃着,她把头埋得更低了,差点埋进了饭碗里。
虽然她与众人只是刚认识,但能感觉到大家对自己的友善,这个突然成为了自己师父,长得极其好看的男人,也是真的在关心自己。
饭桌上气氛很和谐,大家有说有笑。她是个哑巴,说不出话,但只是这样默默的听着,感受着这一份热闹,她就已然觉得很是舒心。
此时此刻,林蝉居然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温馨。
自打爷爷走后,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没有家人了。
没有人给她夹菜了,没有人跟她说多吃点了,这种平日里早就听腻了的话,在那个常说这话的人走了之后,才会发现有多么的珍贵。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爷爷走时的那个夜晚,那天下着迷蒙的小雨。
老人家躺在床榻上,人已经有点神智不清了,迷迷糊糊的,但嘴里一直在说着什么。
他一直念叨着几个字,声音太微弱了,林蝉一开始都没听清,以为爷爷在说“我不想死”。
直到她凑近以后,才听清楚,爷爷说的是:
——“不敢死。”
他还有个可怜的哑巴孙女呢,不敢死呐!
一想到这里,林蝉又扒拉了一大口米饭,就着一块漂亮师父夹来的醋炒鸡,用力的咽了下去。
…… 林蝉从小就有一种怪病,她明明是夏至这一天生的,但身体冰寒,寒气很盛。
在她十岁那年,险些没有熬过那个冬天。
那一年的深冬,青岭城里飘着鹅毛大雪,林蝉卧病在床,都有些神智不清了。
她的爷爷听了城里算命术士的话,大冬天顶着大雪与寒风,在屋子外不断的倒着走路,每走一步路,就大声的喊一声林蝉的名字,要这样倒着走7000步,喊7000声,连续走7天。
算命术士说,这是在“叫魂”,林蝉就会撑住,听到了你的喊声,她就不会走。
年过六旬的老人家,就这样在雪地里连走了七天。
倒着走本就不容易,更何况地上还有积雪,老人还摔过好几跤,身上也留下了不少冻疮。走完7000步后,老人胡子上都结霜了,嗓子也喊哑了。
这些都是林蝉后来听邻居说的。
再几个月前,爷爷神智不清的时候,林蝉也学着爷爷的做法,在屋子外头倒着走。
可她是一个哑巴,她说不出话来,她每走一步,就张大嘴巴,在内心中拼命呼喊着爷爷的名字。
瘦小的身躯,怯懦而又胆小的性格,却也有着自己的坚持与倔强。
她不止走了七天,她每天都在走,每天都在走,只希望爷爷能被叫醒。
但爷爷的魂儿可能没听见。
一个没用的哑巴。
路浔往林蝉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她把脑袋都快埋进饭碗里了,便又给她夹了点菜。
等到林蝉偷偷用自己的小手把眼泪给抹干净,他才开口道:“小林蝉,会写字吗?”
小手捧着饭碗的林蝉微微抬头,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有一位教书先生在她家隔壁住过一段时间,小时候有教她过认字写字,基本能认全。
“会写字就好,以后有什么话要跟师父说,那就写下来。有笔和纸的话就写到纸上,没有的话就写到师父的掌心里。”说完,他把自己的左手伸了过去,然后摊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