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谦言却出声打破了这样沉寂的氛围,他没有往日的随和嬉笑,严肃得像是真正的将领。
他道:“陆先生,我们即刻动身启程,先去容晟府驻扎。”
先锋部队一路不停地赶到了容晟府旧址,虚狱大阵破了,但这场战争却远未至尾声。
瑶阁必然会与他们决一死战,而敌人猜的没错,困守虚狱的妖族并不是全都有战斗能力的。
他们有老弱妇孺,有不善打斗的族群,这些便是无情的刀刃下待宰的羔羊。
瑶阁若是拼死一搏,妖族必然会损失惨重,就算胜,也是惨胜。
他们好不容易才熬过漫长的苦难,又怎能倒在希望的最后终点?所有人都不能被放弃,他们必须替身后的同胞,斩尽仇敌,开出一条坦阔的生路。
大部分的妖族依旧留在了虚狱,而先锋部队,则在妖王的带领下前往南岭的战场。
千年来,容晟府守在虚狱面前,如今,他们终于能接过自己的责任与使命,守在所有族人面前。
先锋部队不过千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将士,大部分还需要留在虚狱看护同伴,以防瑶阁声东击西,偷偷对虚狱下黑手。
到了容晟府,凰谦言便让队伍去将士大营里安置,特意下令,严禁他们乱动城内所有的东西。
之后,他挥退了属下,带着容晟长歌回到了容晟府私宅。
朱红的大门已经落了一层灰,落叶干草散乱地躺着,鹰徽把手上挂着破烂的蛛网。凰谦言推开了门,厚重的大门发出闷声,像是叩开了沉睡千年终被吵醒的幻境。
他回头,想将容晟长歌推进去,但伸出的手却被温柔而固执地拒绝了。
容晟世子却是慢慢地,拼命地撑起了身子。他脸色苍白,死死咬着下唇,额上大滴大滴的冷汗滚落,却依旧坚持着。
他的腿好不了,但不是彻底断了,而是很难能再站起来。而且每逢阴雨天,便是钻心刻骨的疼痛。
终于,他浑身颤抖地扶着了朱红的门框,几乎没有知觉的脚艰难地抬起,一点点地迈过了门槛。
一只脚落地,然后便是另一只。凰谦言一直在安静地陪着他,他知道那人有多疼,更知道他想要什么,也绝对不会去阻拦,更不会自作主张地伸手帮忙。
因为容晟世子,只想堂堂正正地踏过容晟府的门槛,告诉所有人,他回来了。
在越过门槛的那个瞬间,容晟长歌终于支撑不住了,他猛地扑倒在地上,额上的汗与眸中的泪还是砸了下来。凰谦言立刻俯身将他扶好,眼眶已是通红一片。
世子看着面前的妖王红着眼,却是笑了起来,他抽着冷气缓解着刺骨的疼痛,缓声道:“你怎么一副要哭鼻子的模样?”
凰谦言垂眸,却是小心地扶了扶他还在颤抖的腿,道:“因为,我突然在想……好像目前没地方去,世子能收留我几日吗?”
他看了过去,抽了抽鼻子,小声道:“没钱的那种收留。”
“好。”
……
还没等吃白饭的凰谦言将容晟府私宅打扫干净,陆望予便带着人登门拜访了。
传说中的妖王却丝毫不要面子,大大咧咧地将灰不拉几的抹布往红木凳上一擦,吆喝道:“来了呢,随便坐!”
陆望予微微扫了一眼,便看出了哪张是他确实擦干净,留着自己坐的。
自然也没人理他,三人安静地等着世子出来。等到容晟长歌慢慢从内厅里转出时,却见两人径直向他行了一个容晟府的军礼。
一位是颇为富态的中年人,便是一直坚守着运输通道的朱掌柜。
一位是挺拔如松的青年,看起来还带着几丝少年的锋芒,却又莫名地沉稳,想来便是和少将军合力破解唤瑶的江安少侠了。
见到久违的礼节,容晟长歌却是莫名地眼热,他用唇边温和的笑意,来掩饰内心剧烈的波动。
似有万语千言想要倾吐,但到了嘴边,却依旧哑了嗓子,世子最终只简单地说出了一句。
“诸位,辛苦了。”
第94章 四海平(四)
辛苦倒不算什么,容晟长歌的存在,便是给了剩下的人无尽的动力。他是南岭的主心骨,是永不褪色的鹰徽。
江安这次,也终于从容晟府的掌权人手中接过了证明,他终于成为了南岭真正的一份子。
那张焚毁的契约,虽然没了接收的人,却依旧被履约了。
瑶阁也千里迢迢地远赴南岭,他们驻扎在了涿州郡,与容晟府旧址遥遥对望,只是时不时先派出队伍刺探情报,却不轻易地整队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