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门飞升之后_作者:木已成洲(225)

  他循着视线望去,却见前来探望女儿,刚刚才到不久的宁枳姑娘的母亲,脸上总是挂着一种神秘莫测的笑容,笑得他有点心虚……

  ……

  日子便这样平平淡淡地过着,好像所有人都得到了那个属于自己的宁静的故乡。

  除了一个人。

  陆望予用了六年的时光,重新丈量了一遍自己的记忆。

  正如他所说的,苍山的白雪,西境的骄阳,塞北连天一线的孤烟,江南似锦的繁花……他走遍了世间每一处曾去过的角落,重复温习翻阅着每一处记忆。

  等候,便成了他的日常的生活,而回忆,就是他续命的良药。

  刚开始的时候,尽管他不曾说过,但不得不承认,在他心里最隐秘的角落,却有着难以抑制的不安。

  为什么执约还没有出现,他到底怎样了?

  他还会回来吗……

  陆望予不敢去想,当时的河畔的道别,究竟会不会又是一场安慰的谎言。那个人会不会又瞒住了所有的后果,只为了让他放心去搏。

  会不会,他自以为的解决问题,却化成了更深的利刃,伤害了他最在意的人。

  一如澄阳峰那被生生抗下的九重雷劫。

  这般想了两年,惴惴不安了两年后,他终于找到了最后的答案,得到了最深的平静。

  他想,没关系,执约不回来,我就等他回来,若是他不在了,我就等到我死去。

  总归,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在这段漫长的等待时光里,他见过休养的涂凡真人,也遇上了四海游历的世子。

  而他们无一例外,看着面前青年脸上挂着的礼貌而疏离的笑容,都发出了深深的叹息。

  你该走出来了。他们如是说。

  不要困死在回忆里,你未来的日子还很长,所有的记忆都能在时光里风化,所有的伤口都能愈合结痂。

  陆望予只是淡淡地微笑着,他只是轻巧地将话推了回去。在这方面,他永远是最精通的。

  他们说的没错,最深的情,会在漫长的时光里,变成不可去的眼中沙,不可取的肉中刺。

  刚开始的每一分,每一秒,每一次呼吸,你都能感受到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

  但经年累月,当你以为你已经和它和解了,却发现,是你习惯了而已。

  那时的你,依旧无时无刻不在疼痛,但却早已那种感觉。

  如影随形,如蛆附骨。

  涂凡真人与世子都没法在他口中听到真话,直到一日,他在海波之台,遇见了来取扶桑木的顾沉。

  只是简单的客套寒暄,之后他们便互相告辞。

  但在离开之前,顾沉却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还在等他吗?”

  陆望予看着他手中的扶桑木,想到自己刚刚见到的那块眼熟的白绸,他终于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轻笑,眸光清亮。

  “我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足够在这个人间守候,足够等到那个人。

  他本以为自己会继续日复一日地等下去,只要死死守着曾经的记忆,就能拥有继续走下去的动力。

  他渴望着天上月,若是得不到,便只需要日日在那江南河畔掬一捧水,豢养着心中阑珊的月影,哪怕假装得到,也不会孤单。

  他们一直都在一起,咫尺或是天涯,从未分离。

  在第七年的元宵节,他又回到了宴都。那座庞大繁华的城池,似乎永远都体会不到尘世间的苦楚,它一直都是热热闹闹的,永远喧嚣,从不寂静。

  陆望予每一年的元宵都会回到这里,这是他的故乡,虽沾上了一些黑暗的阴翳,但总归也是一个疲惫的旅人,能够落脚的地方。

  锣鼓喧天,花灯点翠。所有人都欢欢喜喜的,那种洋溢的欢愉让寒冬的宴都,笼上了一层暖融融的喜悦。

  他每一年都会随着人流,漫无目的地走遍大街小巷,回想着过往,让自己融入人群,伪装成一副开心的模样。

  如今也是,他就像是锦衣玉裘的公子,手中提着一盏从小摊里买的花灯,慢慢地随着人群在热闹的街道闲逛。

  身旁有姑娘停了脚步,兴冲冲地拉住同伴,激动道:“你看,要燃烟火了!”

  陆望予不为所动,他向来对这种东西都不感兴趣。但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的脚步停滞了下来。

  “听说,在烟火绽放的那个瞬间许愿,只要心诚,上天就能听到,然后实现!”

  上天能听到?陆望予莫名地迈不开脚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