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留守的人想出去报信,但皇帝进来后大门被禁军守着,许进不许出。
聪明的人往墙外抛荷包报信,然后众人有样学样,动静太大,丢出去的荷包和裹纸的石子都被扫走,一一登记在册。
张侍郎抹了把头上的汗,怀中抱着儿子送来的一摞册子,朝守在门口登记的禁军微笑。
“张侍郎可要销假。”
“对对对,销假销假,不过是点小毛病,想想还是公务重要。”
张侍郎这辈子头一回对军汉笑得如此热情,说话如此和善,低头缩脑匆匆回了工部院子,恰好看到皇帝踹开工部尚书的公房大门,顿时脑袋发懵,忍不住喃喃:“官家可真像霸王再世,力大如……龙。”
陈曦托着装印鉴的匣子出门,正听见此话,环视一圈,对上一堆期待雀跃的眼神,目光落在院门口。
张侍郎打了个激灵,双膝发软,噗通一跪,举起手上捧着的册子:“微臣张知白,此是工部库房兵械簿册,请陛下过目。”
陈曦看了看张知白头顶,再翻看几页兵械账簿,将装印鉴的匣子放张知白手上,转头吩咐借调中书省,负责起草圣旨的范仲淹。
“工部尚书就他了。”
再加上刑部尚书吕夷简,礼部尚书陈尧佐,户部尚书晏殊,吏部尚书王曾,兼任
兵部尚书的寇准,历史上仁宗朝的宰相让陈曦集齐了六个。
当然,最出名的韩琦、富弼如今还在读书,等他们出仕,少说也要十年之后。
陈曦批发圣旨,又到中书殿,各地送来的折子都堆在这里,陈曦习惯叫这里内阁。
融合了水晶宫的中书殿隔音好,外面吵得很,里面也静悄悄。
寇准忙了一夜没睡,正歪着椅子上小憩,给奏章分门别类的官员见到陈曦,正要行礼问好,陈曦将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对方噤声。
‘这老油条装睡,是怕我又拉着他做什么惊世骇俗的事?’
陈曦心中暗忖,顺手将腰间的香薰球解下,放在顶着黑眼眶,一身伤病,只剩四五年阳寿的老臣怀里。
很快,寇准的呼吸心跳缓下来。陈曦吩咐身后的侍卫,把寇准扶到长塌上躺平了睡。
侍卫再是轻手轻脚,动静也还不小,但向来失眠少眠的寇准却没有苏醒迹象,甚至还打起了呼噜。
陈曦坐在几案后,随手翻开一本奏章,一目十行地扫完,然后提笔开始批改。
中书省的文员都吓蒙了,想要说话却被侍卫堵住嘴巴。
范仲淹今日写了十来份圣旨,正悄悄揉着发酸的手腕,见皇帝笔下不停,几乎是一个呼吸就丢出一份奏章,哪怕他今日已经被皇帝吓得麻木,还是忍不住瞪圆眼睛。
陈曦趁着蘸墨的功夫,吩咐范仲淹:“把它们分门别类整理一下。”
范仲淹虽然没干过这活,但在翰林院干了两年,按照给书分类的方法整理奏章,整理时自然会看到奏章内容,陈曦的批改也映入他眼帘。
请安报祥瑞的统一都是“阅”字,遇到报灾荒的写得就比较多,而且言之有物,跟翰林院中太宗晚年批改的折子比也不差什么,甚至更贴近民生,考虑得更完善。
妖孽?
不,肯定是圣皇!
范仲淹压下心中的惊诧,默默整理。
陈曦花一个时辰,把累积的奏章都处理完,伸了个懒腰,朝刚刚醒来,拿着一份奏章正看的寇准笑。
“寇相要爱惜身体,朕还需要你多辅佐几十年。”
寇准在灵香调理下深层睡眠两小时,脸色好看了许多,目光从手中山东干旱的奏折上移开,不敢置信:“这真是陛下批改的?”
陈曦将笔丢进笔洗,站起身来。
“可看过《枕中记》?”
《枕中记》是唐代名篇,也有叫《南柯记》,寇准自然看过,他一直认为那只是传奇故事。“莫非陛下……”
“朕在此世虽是稚龄,但在梦中,已四百岁有余。”陈曦点头微笑,在宫人侍卫的簇拥下,负手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