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名元门蜕凡不待她再出手,顶上灵光便已飞起,直朝远天而去。
他们没有破开杀阵遁入虚空的本事,也不敢就这么回身而逃被陆照旋杀个正中,更不敢留在此处,干脆以第二元婴出窍而逃,肉身则留在此处应对陆照旋。
然而那两道灵光将飞至杀阵边缘时,却见冷光如电,自远天倏忽而起,朝那两道灵光劈面而去。
冷光尚未落下,却自其中忽地倒卷,晦暗涌动,一刹那如滔滔海潮漫卷而来,转瞬便盈满半片天地。
杀阵中,晦暝、死气尽数在扭曲出消失,化为无尽虚空中的尘埃,被不断生灭的虚与实带离这方天地。
虚空倒卷而上,整个杀阵瞬间毁去,虚虚实实,扭曲到极致。
在这扭曲中,陆照旋也终于现出身形,明明灭灭,似海潮中自身难保的一叶小舟。
然而她似乎全然未见这凶险,而是远远而望。
视线中,魏临崖侥幸保全性命,身形一闪,遁去了。 这方天地反复生灭, 毁灭、又重生,一会儿是虚空,一会儿又化为实, 支离破碎,周天零落。
在这胜似惊涛骇浪的乱流中, 陆照旋好似这方天地的任何事物一般,卷入其中,永远地去往虚空。
蜕凡修为在这乱流中,显不出任何优势。当那风暴朝她露出锋芒时, 她同样会被立时分成无数碎片,随着乱流去往不同的地方,漂浮在虚空的任何地方, 直至烟消云散。
不过,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也许就是她比其他任何事物都要幸运。
她能做的只是依靠经验与道法,竭力推测出最安全的途径,然后尽可能地向这途径靠拢。她已尽人事,余下全听天命。
过往, 她绝不愿做出这种将命运置于运气上的事情——她在弱小与无助时受够了这样的感觉,她曾发誓总有一天她要自己的每一步都确定无疑。
时过境迁, 她已不再弱小,更不无助,她满以为自己将与这样的命运告别。
但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 在她已习惯了笃定的时候,在生死面前,她还是选择向前。
陆照旋不知道究竟是她的经验和道法起了作用, 还是天命真的愿意垂青,乱流涌过,将她带离这方天地,却堪称细致地未曾将她撕成碎片,虽有些损伤,但对于蜕凡修士来说,实在无足轻重。
在乱流中,她沉入明河,以一种游离而旁观、昏沉却清醒的姿态看着自己越过无数灿灿星辰,那每一道光亮,都是一个小世界。
最终,她沉入其中一道,与其他由乱流带来的事物一起,带着华光落入。
也许对于这个小世界来说,她才是星光。
***
永明元年,夜中星陨如雨。
朽迈的王朝已风雨飘摇,异象纷起,人心惶惶,唯有数百年的余威犹自震慑。
年少的帝王披衣而起,周天群星闪耀,华光大放,长夜转为白昼,隐隐遥遥。
这周天星辰已有近半月大放光华,一日亮过一日,直至今夜,竟好似不夜天。
不知这一夜,有多少人与他一起守望难眠?
贴身的侍从正要劝帝王还寝,话到嘴边,望见长天之上,却化为一声惊呼,“陛下!”
少年君王眼瞳一缩,眼睛眨也不眨,直直注视着长空。
那闪耀了半月的诸天星辰,竟好似海潮涌过,不再遥远,而是闪着几令人刺目的华光,齐齐划破长空,朝大地落来!
落星如雨。
而在那无数星辰中,有一颗最为明亮、最为耀眼,由群星相围,捧在其中,似有千乘万骑簇拥而来的帝王。
这星光一出,少年君王的目光便再难为其他星辰所吸引,而是紧紧地凝视着它、追随着它……期盼着它。
那帝王般的星辰越过长夜,越过无数山岳,直奔他而来。
少年君王紧紧握拳,紧张已令他难以呼吸。
他就这样死死地凝视着那道星光,越过千万里,越过三山五岳,越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