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确认完沐恒的生命体征正常平稳以后,先把人给扶回了沙发上,让晕倒的沐恒躺着。
在这个过程里,柯函抱着沐恒的身体,终于发现了哪里不对劲。
沐恒的体温很高。
摸起来都会觉得烫手。
如果不是前段时间被沐恒拉起来锻炼身体的话,柯函可能还无法这么轻易地把沐恒给扶上沙发。
“醒醒……沐恒?”
柯函尝试性地在他的肩膀上摇了摇,想要让他醒过来。
但是,沐恒没醒。
他没有醒,但是呼吸却很平稳。
“沐恒?”
沐恒醒不了——柯函意识到了这一点,立刻起身去找自己的手机,动作不太流畅,手脚都吓凉了。
他解开屏幕锁的动作都不太利落,只能依靠自己的手指勉强地将那一串的号码拨打出去。
急救的话……最近的还是在同一区块里的配备医疗人员。
柯函很庆幸自己入园的时候因为无聊而把各种说明书都看了一遍,结果顺便就把急救电话的内容给记了下来。
电话打通的时候,他甚至都能听见对面格外安静的医疗室里突然用力地拉动椅子的声音,柯函的手略带颤抖地按在沐恒修长的颈侧,不敢放下来。
他生怕自己一个没有看住,沐恒就连脉搏都没有了。
柯函小心翼翼地呼吸着,他瞪大了眼睛盯着沐恒,整个人蜷缩着抱住膝盖,紧紧地贴在沙发的旁边。
他的肩膀不易察觉地在颤抖。
打完电话以后,柯函才有时间去思考,沐恒为什么会这样,他发生了什么,自己到底遗漏了什么……到了最后,他自己的呼吸都不太稳定了。
那是相当漫长的三分钟。
漫长到柯函觉得自己可能要比沐恒更快一步地停止呼吸了。
他真的很害怕。
在这三分钟里,他又一次被那种莫名的阴影蔓延了。
没有人会是永远的冠军,但柯函必须是。
他从小接受的就是这样的教育,没有人会记得第二名,只有第一名才应该是他追求的东西。
天才的不是他的任何一个方面,天才是一种形容词,特指第一名,永远的第一名。
柯函还记得自己唯一一次没能拿到第一名的时候,他的脖子上挂着铜牌,一个人走出赛场的时候,面对着来接他的爸爸。他爸爸穿着一身相当冷漠的白大褂,一看就知道是刚刚从实验室里出来,他微微低头只瞥了一眼还没有到他胸口高的柯函,第一时间就看到了柯函脖子上挂着的铜牌,他插着口袋转身就走,连一句话都没有问过柯函。
那一天,柯函是自己回的家,因为他低着头默默地跟在他爸爸的身后,结果他爸爸在他上车之前就把车子给开走了,只给一脸茫然又沮丧的柯小函留了一口尾气。
柯函现在甚至都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怎么回家的了。
他只记得那天自己回家以后,就看到他妈坐在沙发上等他,她在家里的厨房里烧了几样家常菜,点好了柯函平时最喜欢的外卖等他回家。
柯女士一看到柯函回来了,连忙起身迎接他,她随口问了一句:“你爸爸呢?我都给他打好几个电话了,他也不接,你回来了就好……”
柯函茫然又可怜地摇了摇头,柯女士一看他这个样子就更心疼了,抱着他的小脑袋就问他:“……那个混蛋是不是又把你丢门口就自己回研究中心了?”
“我就知道……”
“别管他,走,妈咪带你吃好吃的去,你想去哪里玩?妈咪明天有假!去游乐园吧?还是去看电影?”
柯函只是顺着柯女士的话摇头又点头,看起来特别像一个比较特殊的精致洋娃娃。
小时候的事情能给一个人留下很重的阴影。
直到现在,柯函在听到“输”或者“第二名”的时候,都还会忍不住颤抖一下。
这是他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