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觉得自己和这个小姑娘的故事,不该这样简简单单地结束。但拉着对方东游西荡了这么久之后,奴良滑瓢又不得不惆怅地认命。也许,他真的有那么一点点,被铃弥眉宇间的忧愁蛊惑了,想伸出手,拂去她的哀愁和悲伤。
但也许……
……这真的和他没关系吧。
奴良滑瓢将一壶酒尽数倒进樱花树的枝干上,粉色的花瓣如簌簌而落的轻雪,顷刻间就落了满地。奴良滑瓢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对铃弥说:“他来了。”
“什么?”
“接你的人来了。”
铃弥顺着奴良滑瓢指的方向看去,一个身形瘦弱的阴阳师拢着手,他的袖子被风灌入,吹的摇曳翻飞。铃弥眨眨眼,再眨眨眼,她是有点想高兴的,但看着那位小阴阳师瘦弱的身体,铃弥偏偏又有点难过:
这个人,她同样也不认识啊。 这个瘦弱清雅的阴阳师, 显然是奴良滑瓢的旧识。
阴阳师慢慢走过来, 停留在距离两人十米左右的距离停了下来, 风从他身后往前吹, 宽大的狩衣猎猎作响, 更显得他人羸弱细瘦, 少年微笑着说:“奴良滑瓢。”
“麻叶……哦,不对, 现在应当称呼你为麻仓叶王了。”
铃弥很难描述这两个人之间的奇怪感觉,好像很融洽, 又好像有着无法言喻的暗潮汹涌。过了几秒之后,奴良滑瓢首先做出了让步——他往后一躺,又恢复到那种仿佛没骨头般的躺姿了:“铃弥就拜托你了。”
他说的轻飘飘的,仿佛在拜托一个很好饲养的小兔子。
麻仓叶王点点头。
两个人完全没经过铃弥,就已经完成了“交易”。
铃弥看看头顶的奴良滑瓢,再看看前面的麻仓叶王,忍不住问:“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你们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她困惑这一点已经很久了。
或者说,铃弥并不反对其他人为了她好, 去安排她的一些事项。但铃弥希望,她能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同样, 面对完全不认识的人, 以一副熟稔的面孔出现在她面前,铃弥偶尔也会产生一种古怪的惶恐:
活着的她——
——和已经成为神器, 抛弃一切过往的她, 真的还能被视作同一个人吗?
这个想法一旦落地, 就仿佛在指责,铃弥已经成为了一个卑鄙的窃贼。她窃取了她不应当得到的关爱,不应当得到的亲近。这种古怪的想法,偶尔让铃弥生出几分疏远来。
只不过,白晴明手段圆滑,在不着痕迹之间就已经打消了铃弥的这种不安感。
但随着熟悉的环境离去——
这种不安和抵触的情绪,又冒了出来。
麻仓叶王有些诧异地看向铃弥,他那一眼,仿佛将铃弥的这些小心思全部都看透了一样。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说:“抱歉……”
他突然而来的道歉,吓了铃弥一跳。
麻仓叶王继续说:“按理说,神器前世的记忆是不能触碰的禁忌。”这件事原本在神灵中,都是极少有神灵清楚的隐秘,但由于白晴明(除了他自己的记忆以外),几乎无所不知,这个隐秘也就循序渐进地透露给了其他人。为了保护铃弥,不少人(妖怪)都同意远离铃弥。
杀生丸是其一。
这位不太喜欢说话的犬妖,沉默地听完白晴明的话,转身就离开了京都。他原本就是被大天狗抢来的妖怪,除了回归族群之中,也没有第二条道路。而麻仓叶王看着杀生丸的背影,很像是被主人抛弃的流浪犬了。
……有点可怜。
麻仓叶王同样也答应了这个恳请。
相反,倔强如大天狗,就死也不肯同意。白晴明也不敢过于逼迫他,毕竟,当时大天狗本狗(?)的精神状态也称不上稳定,他就像是风暴的中心,随时都有可能将周围的一切席卷破坏。
白晴明只能退了一步。
麻仓叶王对白晴明的计划,始终抱有一定的怀疑:“……这样真的不会出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