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气什么。
一想到他受了伤还不吭声就生气。
不吭声还给自己买早点就更生气了。
“你不胃疼了?”
“不疼了不疼了。”其实还是疼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气得肝更疼,“躺下。”
赫尔这才顺着他躺了下来,时七掀开他的衣服,露出了已经被血浸透的绷带。
时大爷皱巴着脸,动作看似粗鲁实则轻到了极致地解开了草草卷上的绷带。
“……呼呼,”整整齐齐地重新包扎后,他最后弯腰吹了吹,“不疼了。”
……
时七真正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一片漆黑,天还没亮。
床头的闹钟显示现在才凌晨三点多,他缓缓地坐了起来,然后摸了摸眼角。
干的。
没有哭。
能哄他抱他给他买早点的人也不在。
叹了口气,时七又躺了下来,强迫自己闭上眼。
他必须保持身体各方面的健康才能继续配合杨芮的实验。
很快的,时大爷闭着眼自我催眠,很快哄他的人就回来了。
*
眨眼就又到了深秋。
实验进展也很顺利,九月中旬逆转试剂出炉,经过注射后,赫尔身体表层的鳞片与腕足已经消失了。
异变被逆转了,他的生命体征也非常稳定了。
只是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二次异变对大脑有一定的伤害,虽然逆转试剂正在修复这些损伤,可杨芮也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确定……醒过来的赫尔会和以前没什么差别。
自主意识这种东西想要恢复原样……
唯一的出路就是等,只能等所有损伤被修复完毕。
她和时七说过这个问题。
“那……我还能做点什么吗?”时七认真问道,“还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
杨芮当时完全确定,就算她说要星星要月亮,面前的年轻男人也会想办法弄来。
可是……
杨芮看了一眼从固定架换到病床上的人,诚实道:“他现在最需要的只是时间而已。”
“你现在做的就已经很好了,每天过来跟他说说话。”
“要非说你还得做什么,就……耐心一点。”
“也别给你自己太大压力了。”
*
光阴飞逝如白驹过隙。
一年的时间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时七拿着ID卡,在操作台上刷了一下,熟稔地按了几个按钮后,成功解开了病床栏杆上的电子镣铐。
深吸了一口气,他拉着凳子坐在了他身边,然后缓慢而虔诚地握紧了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
带着薄茧的手心温度偏高,暖暖的,捂着时七冰凉的手,如记忆里一模一样。
残阳的最后一缕余晖顺着百叶窗大开的缝隙溜进来,给纯白的环境染上一丝暖橘。
“今天是今年的最后一天,学院放假了,中午我去给小小送礼物,然后他拉着我玩了一下午,所以今天我来晚了……”
凳子上的人一如既往地开始汇报。
那只温暖的手虚虚地拢着他的手,一动不动。
不知不觉间,余晖也消失了,月亮高高爬到了天上。
时七语速极慢地说着今天新发生的琐事。
可一天之内发生的事情毕竟有限,他说得再慢,还是说完了。
说完之后,就是一阵漫长又难熬的沉默。
“队长啊……”时七看着百叶窗外黑漆漆的夜晚,轻声道,“……我胃疼。”
然而室内除了心电仪发出微弱但有节奏的滴滴声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了。
“……真的好疼好疼,”他低下头,吸了吸鼻子,“你给我揉揉吧。”
赫尔闭着眼睛,呼吸平稳,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完全没有反应。
半晌,时七自嘲地笑了,嘟囔了一句“我真要疯了。”然后捏了捏手里毫无反应的手指,依恋地亲了亲带着青色血管的手背。
“又要过年啦,”他的语气欢快了起来,“马上你也要过生日了!”
“队长,你有没有什么生日愿望啊?”
窗外漆黑的夜空忽然被什么点亮了。
“……可乐谈了个女朋友,就是之前6队的小朱同志。他现在一颗心扑在了女朋友身上,已经顾不上吹我的彩虹屁了。”时七像是想起了什么,忍不住轻笑了一声,“那时候我跟你说他们俩有情况,你还不信。”
“秦姐丈夫的病已经快痊愈了,老江……老江好像……唔老江的事情还没定下来,但是前队友和前队友家属都比你争气……”时七遗憾地摇了摇头,手却不自觉握得更紧了些,“别人跨年都是跟对象恩恩爱爱,还是我惨,孤苦伶仃的小可怜一人独守空房,日日以泪洗面,都快成望夫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