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七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把记忆摊开在别人面前……你就不怕我害你?”
赫尔认真地想了想,觉得时七这个论点不成立:“你不是别人,你不会害我。”
“……”时七在心里骂自己不争气,这有啥好耳热的?
“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墨蓝的眼睛闪了闪,赫尔话锋一转,看似自然地说道:“之前……你说过公平公正,互交老底。”
时七到处乱飘的眼神一滞,想了好久才想起来,是那天他宿醉头疼到炸裂,为了套赫尔的话,他才说的‘你说你的,我说我的,公平公正,互交老底。’
时七:“……”
这厮的记性怎么就这么变态呢?
“我是说过,”他佯装镇定:“您想知道啥?时某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赫尔轻轻吸了一口气,然后尽量自然地说道:“我想知道那天成教授为什么没有来。”
时七装不下去了,他别过脸,避开对方直勾勾的视线。
良久,他才轻声问道:“队长怎么突然问这个?”
他的情绪变化太明显了,赫尔的视线垂了垂,竭力压下心里那点奇怪的情绪:“要是不想说,我……”
我以后都不问了,你不要难过。
“不是、我没有不想说,就是……”时七依然低着头,声音有点闷:“就是有点惊讶。”
想想也合理。
万一真是自己爸爸把人家千里迢迢从W国偷渡过来,给人打了十来针强效镇定剂,最后还把人遗弃在了码头上……
他有权询问为什么爸爸没有去接他。
“如果把你带回神州的真的是我爸,那你还真是问对人了。”时七扯了扯嘴角,抬头朝赫尔笑了笑,像是要说服谁:“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
杨芮还在消化刚刚饭友分享的消息。
那些长着触手的怪物……是人?
可研究所不是白纸黑字鉴定了欧姆是个独立的物种了吗?成长周期仅有三个月,自然寿命为三到四年,攻击性极强,再生能力也极强,木教授的血清公式还是从欧姆身上研究出来的……
她还记得自己当初决定继续在脑科深造,就是因为读了一篇有关新物种大脑与人类大脑相似处鉴别的论文。
她想通过继续对新物种大脑的研究,来找出一种能有效控制怪物的方法。
如果初代欧姆的原型是人类,那么以前看似荒谬的数据就全都说得通了。
那她岂不是能把以前写一半就作废的论文捡起来继续写完?
“换一下?可以啊。”杨芮满脑子都想着自己的论文,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两人的气氛有些古怪。她调试了一下触摸屏,指挥着两人把机器挪来挪去:“放这儿,把红色的电线插那里……对,然后你躺这里……”
赫尔看着明显变得有些沉默的时七,有点后悔就这么把话问了出来。
以前队友之间闲聊的时候,时七就很少提起过与父亲相关的话题,也很少提起新纪元后那几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赫尔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突然对时七的过去很好奇。
时七一直觉得自己不了解赫尔,赫尔又何尝不是?
他也想了解他。
想知道他都经历过什么事,遇见过什么人……
赫尔对自己的过去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受。
并不是他真的心如磐石毫无反应,而是他几乎百分之九十九的精力都用在了克制大脑里反复无常的情绪。
当一个人一直忙着想一件事情,他就顾不上自己其他的感受了。
而时七和他不一样。
时七是个正常人,是个一直对过去有些避讳的正常人。
自己贸然提出这样的想法,会不会让他觉得……很讨厌?
赫尔:我好像说错话了,我现在好慌。
而时七担心的其实跟赫尔想的有些南辕北辙。
队长对自己可以算是完全开诚布公了,现在人家就问了一个问题,自己反应就这么大……
不就是件被刻意忽略了许多年的事情吗?到底有什么好怕的?
时七:他会不会觉得我太小气了点?
杨芮还是没注意到两人的神色各异,她一边想着自己的论文,一边催道:“我说你俩吃个饭回来怎么更磨蹭了呢?快麻溜的……”
就这样,各怀心思的两个人调换了位置,戴上了冰凉的连接器。
*
赫尔拨开了眼前的黑雾,看清了墙上的日历:3012年1月10日。
床上坐着的男孩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岁,他此时睡眼惺忪,略长的头发乱得像鸡窝。
他伸手按掉了床头喧吵不停的闹钟,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然后就这么坐在床边又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