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唬我呢，你都不会种地，怎可能每天都有这么十几箩筐的菜。一个月挣上百块，这好事也轮不到我。”女人家说完，脑袋都低下了。
现在是九零年，农村人均可支配收入也就一千冒头。折算下来每月就一百块。可马王村是贫困地区，还远达不到全国人均水平，一个月能有五十就不错了。
女人家志气短，周青峰耐不住嘲讽道：“你是不是姓蠢名傻呀？天天被人欺负，都变成猪脑子了不成？”
这话激起了玉兰几分火气，她侧着脸不忿地嘀咕道：“你们男人骗人的时候，都这个德行。要么说好听的，要么拐着弯骂人。我说不过你。”
周青峰只能又耐着性子，低声问道：“我就一句话，你帮不帮得上忙？帮得上，一个月少于一百块，我倒贴你。帮不上，我找别人去。”
玉兰总算认真了几分，抓过放在桌面上的箩筐，扒拉一番里头的蔬菜。她想开口问个什么，周青峰抢先道……
“别问我这菜怎么来的？也别问怎么有那么多？你就当我有仙术，吹口气就能让地里的菜苗长大。”
这年头农村居民文盲还不少，普遍迷信。讲科学道理太枯燥又听不懂，还不如编故事哄人来得方便。只要能哄的他们一愣一愣，说‘喝尿能治病’都有人信——这是真事。
玉兰在马王村势弱，她是别村嫁过来的，天天受欺负，不太可能跟村里其他人抱团。周青峰打听过她的背景，她娘家有几个兄弟，也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闹不出什么大事。
果然……，周青峰一说自己有‘仙术’，这女人愣住了，心里竟信了几分——之前打死大野猪，也是用的仙术吧。 有周青峰催促，玉兰白天回了趟娘家，天黑前她爹带上全家唯一的‘家用电器’赶到马王村。周青峰白天睡觉，夜里爬起来见到这位满脸褶子的农家老汉。
何老汉见了周青峰就发愣，也不知该怎么称呼，坐在大厅的椅子上沉默的卷烟。农家自己种的烟叶晒干切丝，报纸裁的卷纸，粗粝的手慢慢卷上，点着火一明一暗的抽。
前几年‘严打’，老汉的女婿因为手脚不干净被逮了个正着。等玉兰听着消息找到人，她丈夫已经被押赴刑场。人没了不说，还害得家里名声败坏，抬不起头来。
玉兰一个女人家，带着孩子实在过不下去，没奈何才同意周青峰租自家房子。那晓得这小子路子野得很，住了半个月便要指使她想办法去卖菜，量还特别大。
“你们不用担心我的菜来路正不正。附近没有那家村子有这么多菜来偷抢。但你们也别问我是怎么来的？就当是我从其他村收的。”
为了防范未然，周青峰必须开头就把话说狠些。他大马金刀的朝大厅上首一坐，气势就不一样。玉兰倒是嗔怪的瞪一眼，气恼他吓唬自己父亲。
老汉吧唧吧唧地抽烟，许久问了句：“到底有多少菜要卖？”
“一天十五个筐吧。”周青峰踢了踢脚下的箩筐，里头至少上百斤重的各种蔬菜。他之所以先拿蔬菜出来也是试探，后头还有更大头的花生呢。
“这么多？”老汉也有些不信。
农民为了挣钱，贩卖些自家种的蔬菜是常有的事。可一般都是就近贩卖，量也不大。哪怕有人专门在乡下收购，也不可能天天有。这其中费时费力很辛苦，一般人干不来。
“你们得找辆车来运，拖拉机也好，小货车也行，否则靠人力运不了那么多。县里卖不了就去市里，不要怕花钱，我可以垫付最开始的费用。
这事关键是别让太多人知道，一旦泄密，我无非是换个人来卖，你们就没钱赚了。”周青峰觉着自己考虑的还是比较周到。但他走不开，细节就需要有人来执行。
玉兰连忙说道：“找车很贵的，还不如找人来挑去卖，能省不少钱。”
周青峰眼一斜，只吐一个字，“笨。”
玉兰气得张牙舞爪想挠他。
老汉却咳嗽一声说道:“找车肯定是不行的。十几箩筐的话，拖拉机都装不下，得找辆小四轮。可小四轮不好找，跑一趟县里都得五六十块，说不定得上百，肯定不划算的。”